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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影婆娑,幕布样的黑影缝隙中,透出两个人的身影来。
“小姐,这大宁公主走了,也不知先给您说一声儿,悄没声儿地走了,倒叫咱们日头下白白晒这一趟。”种婳祎身边的易含一向牙尖嘴利,最是受不得一点儿委屈的。此时便是她撅了个嘴,满腔怨气地说道。手中的油伞都有些不稳地来回摇晃了,圆俏地影子在地上显现出来。
“你说话最是不知好歹的,没听说吗,宋家小姐来接的她,急得很,连皇上与太后、皇后那边儿,也只是匆匆交代了一番,你又何苦来嚼着舌头根儿。”种婳祎在前头接过油伞来,好生打着,又将身上的帕子捡出来擦了擦汗。醒骨纱做的短衫在日头下竟显出好几种颜色来,那用丝线按双绉织法织出里外平柔的几朵凤仙花更是熠熠生辉,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放了帕子,见易含仍是闷闷的,自己心中也不大痛快。易含是从小跟着自己进来的,自己在这宫里好听点是功臣之女、一国公主,实则就是一名质子。这些年她谨小慎微,只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连带着易含也是受了许多苦。因此,她也舍不得骂她。
二人想着靠着树荫避暑,因此选了远路。后头也不知怎么的就绕到兴庆宫去了,见里头的人正里外忙乱。种婳祎才想起前些日子皇后提起的保宁王回都之事,因此想进去看看。易含也乐得歇一会儿,二人便打了伞进去。
刚到宫门前,里头的种时琴正扶了丫头出来,恰好撞见进门的二人。这种时琴虽年岁比太后小许多,但经幽闭后,心思烦忧,倒落下很多病。眼睛也哭得不大好。因此见眼前忽来两位穿戴不俗的姑娘,又年轻的,还以为是新晋的主子。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侄女,欢喜不行,连抓了种婳祎的手带进去。
“姑母进来身子可好。”
“好,也说不上十分好,不过这样罢了。”
“听闻保宁王将回,可是真的?”
种时琴一听,本是要把身子往后靠的,立马将身子朝前向种婳祎这边倾过来,眼边的纹路随着笑展开的清楚,皓齿也露出来了,种婳祎深觉姑母年轻时的美艳。
“可不是,今儿先去给皇上请安,中午遣人来说晚上来用晚膳,还特意嘱咐说要吃我做的酒酿丸子,他还记得这口儿,我也记得的,就是他不说,我也要去做的。”
“母子情深,大抵如此了,只是不知我与父亲。”一句话勾起种婳祎的伤心事来,现如今,她连父亲身在何处都不知,只知道约莫在东南边儿,连叫大雁传信,也不知到哪儿。
“咳,你看我,偏生提起这茬儿,婳祎,你是有福气的,你父亲也是。”连带着种时琴的眼皮也耷拉下来,种婳祎抬头时,那方牡丹帕子已经在种时琴的眼角上了。
“姑母,是婳祎不对,今儿是姑母高兴的日子,不该提这些,保宁王在南边儿有多久了,大抵四五年了吧。”
“是,五年头上了,说是这次回来就不去了,这几天就有旨意下来。”
“那很好,保宁王府去年我上巳节出宫时见了一回,还很好的样子,进去看了看,里头的人说每年皇上要派人来修缮一回,可见皇上仍是在乎的。”
“皇上心善,否则我也不在这儿了,只是皇上还是皇上,无论多疼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得时时警惕着。”
“姑母的话很是,昨儿我在皇后那儿看了姑母抄的心经,原本是燥热的天儿,心也静下来了。”
“我也只靠这个打发时间了。”
二人闲聊了许久,种婳祎一直担忧姑母还存着夺位之心,如此一番推敲下去,竟发现她这位当年意气风发的姑母,如今真真是入了佛道了。心中也算是安稳下来,不只是为了自己、为了父亲,也为了整个种氏一族。
种婳祎一直呆到用了午膳后方才回福宁宫,半道儿上竟遇见太子,种婳祎原本就厌恶其为人,原想着远远躲开。却细瞧其身边的人眼熟得很,想了许久才顿悟此人就是刚回都的保宁王。容长脸上,两道剑眉还依稀刻录着当年的风采,只是那丰腴的两颊、浑浊的眼珠子早已证明此人已不复当年了。他怎么会学勾践卧薪尝胆呢,他最受不得的就是苦,即使是在边陲偏远地区,他也能叫人快马加鞭将都城中的一应吃食玩物送去。
“种婳祎参见太子殿下、保宁王殿下。”
“这是......婳祎,四五年不见,越发出挑了。”最先发话的还是保宁王,实则他对他这个妹子实在没印象,只知当年之事牵扯到她,没想到如今都还在宫里,心中顿生愧疚。见她容貌不凡,又觉她在宫里兴许还好些,愧疚之情又消下去。只觉这该是她的造化。
“殿下夸奖。”种婳祎恪守本分,对她这名义上的两位哥哥是万万不敢亲近的。保宁王心思复杂,太子不学无术,近了是要惹祸的。
“婳祎长得就是好嘛,何必自谦,瞧方向,你从兴庆宫回来?”太子色心不改,只是现在难免收敛,见她来的方向,心里顿生疑惑。
“是,刚去瞧了王太妃,她在等保宁王殿下呢。”
“爱子心切,这几年王太妃也是千盼万盼吧,幸而皇叔回来了。”太子适时发出一声感慨,实则他自己一向不关心后宫之事的,那位王太妃他也几乎没见过,一切仅凭自己猜测。不过这份心思他自己母亲也有,也是能体会的。
“婳祎,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去。”
“是,那二位殿下,婳祎先告辞了。”
“婳祎,你回福宁宫吗?”
“是。”
“替我给皇后问安。”
“是。”
种婳祎心中惊奇,保宁王李景逷一向不往来,怎么今日看来关系倒是很好的样子。
“太子殿下今日如此殷勤,一口一个皇叔叫着,好不亲热,怕是要让这位皇叔做什么吧。”易含牙尖嘴利,是种婳祎拦也拦不住的。加上这几年在宫里很吃了点苦,她也学得不饶人的样子。
“你呀,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伞撑好,去年就是这样,脸上晒得红了许久。”
“是,小姐。”
种婳祎笑着不经意回,只瞧见了太子,保宁王已经不在了,大致是去兴庆宫了吧。太子这时却正往凌贵妃的毓秀宫去。
今儿的怪事儿的确多,种婳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