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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夜里透出一张脸来,被灯笼映照成红色的眼睛微眯着。
“何公公,事情成了,保宁王正来呢。”那底下的奴才欣喜地回着,两双手捧上去,接过一把金瓜子来。
“小子,这事儿办得好,下去吧。”何野拍拍双手,抚了抚头顶上的帽子,嘴角的褶皱慢慢舒展开来。
“嗻。”
奴才退后,何野这才慢悠悠地前去复命。
原来保宁王北归的消息一传出,太子就打起了这人的主意。虽说这位皇叔力量不比晋王,但常年驻扎边陲,没功劳也有苦劳,皇帝对这位弟弟的关注也是不少的。最重要的还是他手中的种归丛。要是这李景逷能归附自己,那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又可稳固了。
“殿下,这种归丛是齐王的人,是金陵之人都知道的,即使保宁王向着我们,种归丛恐怕也......”冯延鲁在金丝软垫上,反复摩擦着自己袖边的纹路。
“就算他种归丛不依附我,至少咱们又多了个御前说话的人不是,再有通过我这位皇叔,能跟种归丛说不少话儿呢,你知道什么。”太子站在门前打发着何野前去小厨房吩咐人做些可口的点心来,知保宁王虽爱酒,又嘱咐把前些日得的猴儿酿拿出来。
“殿下聪慧,高瞻远瞩,哪里是臣能想到的呢。”
“行了,一会儿他来了,你在这儿也不合适,先回去吧。”
“是。”
等打发走这来吃喝的爱臣,太子坐到软垫上,仔仔细细地将要说的话又忖度个几遍,自觉万全。心中才安稳了,赏玩起今日才得的檀香佛珠来。
“殿下,小厨房已经准备着了,一会儿是否就拿上来。”何野猫着腰进来。
“拿上来便是,何须问,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你还不明白?”太子正眼也未瞧他,手中仍拿着那串儿佛珠子。
“是,只是殿下,保宁王一向爱风月,若是如此严谨,恐怕保宁王警惕着,事情反而耽误了,咱们旁边儿的沉水阁花儿好,一抬头就能瞧着今晚的月亮,保宁王见了岂不喜欢?”
太子听了,想了一回,觉得说得有理。这保宁王一向不喜欢拘谨,要是在这大殿中,自己又高高在上。虽现在自己是太子,但实在不妥。再看眼前的何野,气也顺了许多,觉得这个奴才实在好。
“何野,不错啊,机灵,按你说的做,什么少了多了,你自己看着弄,这个今儿新得的珠子,成色好,给你了,卖了也成,供着、戴着都成。”太子笑着从阶上下来,手上的一串珠子甩过去。何野满脸欢喜地接着,应了一声,就匆匆下去办事儿了。
这何野原是个穷乡僻壤逃难来的小子,被骗着取了根儿,做了太监。又阴差阳错进了东宫。但人做事利索,脑子转得又极快,凡是别人想不到的,他都能周全过去。不多时就成了太子的心腹,加上他行事不张狂,也是极亲和的人,底下的人也多是服他的。只是他心里头一直觉得对祖宗有愧,加上平日里寂寞,总想找个妥当的人相伴着,也不亏了自己这辈子。
想着已是到了沉水阁,里头几个丫头、小子正小心布置着。他眼尖,一下子看见落霞也在里头。落霞是前些日子进来的,在茶水上,因此他时常见着。太子自然心思也放了些在哪姑娘身上,细皮嫩肉的、眼睛水灵灵的,叫那些肮脏的人物也不敢站在她眼前。性子沉静,比起那些咋咋呼呼的丫头,她多了些安稳。因此太子也不敢侵犯她,知道她是尊敬的人。这也越发叫何野喜欢。
“落霞,这儿的茶水可安排妥当了?”
“回公公,已经妥当了,我将软垫移到廊下,一应吃食也到那边儿去了,抬头便是月,平望过去,是新打理过的花草,看着比原先摆的地方舒服些。”落霞不卑不亢地一一回着,眼眸清澈,那睫毛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两篇嘴唇如桃花,显得两颊更是细腻。叫何野越看越喜欢。
“很好,这串珠子赏你了。”何野将珠子奉上,心头想着要是她收了,以后也能多与她接近接近了。
“公公,落霞本分内的事情,不必赏,珠子贵重,公公自己个儿留着吧,若非要赏,不如把我换去明儿当班吧,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仍是不卑不亢的,叫何野听着也不知该如何驳。
“身子不适,可有碍。”
“回公公,并无其他的,不妨碍明日的活路。”
“哪里为这个,不过关心关心你的身子,行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日的班我先替你顶着。”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也走不了,若你觉得歉疚,我这方帕子上的线有些零落了,你不嫌弃就替我补补。”
“是。”
看着落霞远去的身影,真真是让何野着迷。这样儿的品格人物,又自尊自爱的,哪里不叫人尊重喜爱呢。恐怕连太子妃这个醋坛子也难挑她的毛病。
不多时,门外已经传保宁王到了。再过一会儿,太子、保宁王俱到。何野亲自端茶倒水的,殷勤在跟前儿侍奉着。等到时机成熟了,便识趣地下去了,一并打发其他人也下去。
“承蒙太子殿下邀请,否则要辜负这轮月了。”保宁王甚是欢喜,美酒佳人,今日是全了。
“皇叔莫要客气,自家人还是叫弘冀,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叫了生分。”太子口不择言,只怕这李景逷与他生分了。
李景逷笑着,也不回什么。心头也有着小算盘。虽他这些年都在边陲,但金陵的大小事情他还是清楚的。晋王辞了皇太子,李弘冀立即就上去了。晋王一向不在乎名利,想必是没放在心上,但太子与这皇兄一样,生性多疑,哪里容得下这以前的皇太子。要是可以,他怕是会将这位皇叔及自己的各位兄弟一并杀了,才算安心。
他是可以两边不依附的,只是他也有宏图大志,在边陲这些年,这番意志也没能磨去。只是他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向着哪一边儿。
“皇叔这些年在边陲也真是苦了你了,来,弘冀敬皇叔一杯,”李弘冀将那斗彩缠枝莲纹高足杯靠过去,“这猴儿酿不易得,皇叔觉得可好?”
“甚好,甚好。”
从廊下望过去,月盘正好挂在这房檐儿上,湛蓝的天幕偶尔有一两飞鸟过去,在月盘上留下一瞬的影子。四周蝉鸣、鸟啼、鱼跃之声络绎不绝,四面环绕的花香融合成了一味,顺着风四面八方地过来。
“皇叔可记得那嫦娥。”李弘冀指着那轮月亮说,脸上已经微微泛起红晕,眼神迷离。
“嫦娥奔月,记得。”李景逷把玩着杯子,坐在软垫上,看着太子。
“哎,不是这个,是后羿。”
“后羿?”
“这嫦娥原是后羿之妻,等着后羿出去了,翻箱倒柜地找出那升天的药来,奔了月,去了广寒宫,都说嫦娥选了挑寂寞之路,照我看来各有其志,人家就像着去月亮上头看看,有何不可,长生不老,实在可喜,皇叔,你说呢?”
“合着你小子把我当做嫦娥了”,李景逷暗想。也咂摸出他内含的意思。这如今他便是那明月,自己是嫦娥,看到底要不要奔向他了。
“要我说,这嫦娥大可一半儿时间在月亮上头住着,一半儿时间回来陪陪后羿,哈哈。”
“哈哈,皇叔这哪儿成,上去了可就下不来了。”
李景逷酒已经全醒了,只觉今日是个鸿门宴,只是料他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把自己怎么样,只是以后难免不缠着自己。
“弘冀,你总该让我回去翻翻那药再说吧。”
两人之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那不断的花香还在肆意进来。何野见里头情形不对,巴巴儿进去,倒了两回酒。
“保宁王要找的这药,咱们殿下也有,长生不老总比死而有憾的好,只是嫦娥也犹疑了许久,保宁王男子汉大丈夫,不必嫦娥小气,但也该思量思量,殿下,您说呢?”何野打趣似的说道。
“是啊,何野这小子说的好,这药我是给皇叔了,希望皇叔与我同享福,皇叔可不要为了个后羿就舍了长生啊。”李弘冀笑着,也当笑话儿似的说下去。
“弘冀说的是,这药我收下了,但我也总该回去想两天,才知该不该服这药。”
“好,皇叔是个爽快人。”
“那弘冀啊,我就先走了,后日蒙皇上幸,要设宴,我也该回去修整修整。”
“行,何野,送皇叔,那皇叔,宴请那日就等你回答了。”
李景逷点点头,随着何野出去。何野送至门口,反回来路上经过落霞住的偏房。惦记着她的病,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叫孙麼麽听见了,赶忙趿了鞋出来看有什么吩咐。
何野不想平白无故地给落霞惹嫌疑,只好胡乱说了一通,孙麼麽也听得不明不白。后头何野装着厌烦了,打发了她。孙麼麽胆儿小,倒是吓了一夜未好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