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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向前只想到自己的委屈,当他把自己的委屈化成怨气,全部撒在陆紫菲身上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想到,陆紫菲为了这份爱情所存受的心理压力,比他要大得多。
那天,在车间门口分手之后,连续三天宁向前都没有见到陆紫菲的影子。他本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是当他静下心来的时候,脑子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幻觉,不断地看见陆紫菲在遥遥地冲他挥手作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三天呢?尽管心里有着委屈,但是宁向前并不想失去陆紫菲,因为他想清楚了,让他遭受委屈的人不是她,其实她与自己一样,都在承受着感情的煎熬。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陆紫菲,宁向前的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决定去找她,当面向她表达内心的忏悔。
到了制盐分公司的化验室,没有见着陆紫菲的身影。宁向前向化验班长打听陆紫菲来上班了没有,化验班长说,陆紫菲已经三天没有上班了,是她的家人给她请了假,说她生病了。陆紫菲生病了?这是真的么?宁向前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起自己最近沉湎于狭隘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忽视了陆紫菲的存在,越发的感到内疚自责。
伤害一个自己深爱着的人,和伤害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都是残忍的,也是不道德的。宁向前想着,陆紫菲的伤痛,也许正在等待着自己用行动去医治。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告诉她是我错了!可是到哪里去找陆紫菲呢?到她的家里吗?到一个不受欢迎的家庭里,看一个被自己伤害的人,也许会让矛盾更加激化。如何才能见着陆紫菲,宁向前又犯起了惆怅。
下午下班,宁向前乘着公司的大巴回到市区,他还没有想好以什么样的藉口去找陆紫菲,也不想回到冰冷孤单的租住屋里。独自一个人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行走,脑子里满是陆紫菲的影子,心里在不停地呼唤着陆紫菲的名字,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溢满眼眶。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不知走了有多久,宁向前停下了脚步,竟然发现自己是站在陆紫菲家的楼下。他抬头向楼上张望,寻找陆紫菲家的窗户,发现陆紫菲的卧室里正亮着灯光。
陆紫菲在干什么?陆紫菲在看书么?还是在为感情的事情黯然神伤?宁向前真想爬上楼去看上一眼陆紫菲,可是他没有那个勇气,只能无助地在楼下的马路上彷徨。
彷徨,在一座电话亭边,宁向前停下了脚步。看着茕然孑立的电话亭,宁向前突然想到,自己是可以给陆紫菲家打个电话的,哪怕是听一听她的声音,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假如碰巧是陆紫菲接电话的话,自己还可以在电话里乘机向她表明心迹,即使她不能原谅自己,起码可以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是在乎她的。他犹疑着抓起电话,拨通了那串铭记在心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喂!喂!”,不用多想,一定是陆紫菲的父亲!宁向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嘴唇像是被胶黏上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来。
“妈的,头脑有病!”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咒骂声,随即挂断了电话,听筒里是一阵急促的“嘟”“嘟”的忙音。宁向前倚靠在电话亭上,脸上是漠然的苦笑,他的口中喃喃的自语着:“头脑有病!头脑有病!”,心里想着,自己可不是头脑有病么!病这个东西,大概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生理上的,一类是心理上的,爱情纯粹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爱得越投入的人,病得也就愈重。痴男怨女,伤心劳神;哀怒悲离,寻死觅活,从本质上讲,都是心理疾病的一种表现。
怎么办?是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还是留在这里等待奇迹,宁向前觉得这是此刻面临的一个现实问题。打道回府,心有不甘;留在这里,见到陆紫菲的希望渺茫。宁向前不由自主的又摘下了话筒,今天若是听不到陆紫菲的声音,他想他会发疯的!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键盘上的号码,每按一次,都闭上眼睛默默的祷告一番。电话通了,奇迹没有发生,电话那头传来的依旧是低沉的男性的声音:“喂!喂!”,宁向前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失望如同一盆凉水,再一次浇湿了他期冀的心。
“喂!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这次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咒骂声,也没有立即挂掉电话:“你不说话,我也能猜到你是谁!小子,离我们家陆紫菲远一些,不要做不该做的梦!”
“啪”的一声,电话又断了。宁向前听出来了,陆紫菲的父亲已经知道自己是谁,电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最后通牒。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留在这里还会有什么结果么?宁向前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最后一次把目光投到陆紫菲的窗子上,这次他看见了陆紫菲!陆紫菲的窗子是开着的,她正把上身探出窗外往楼下张望,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宁向前猜测她一定是在寻找自己,心情十分激动,可他所在的电话亭离陆紫菲家的楼偏了一些,电话亭又恰巧立在一颗大树下,路灯的灯光不能穿透树叶洒到他的身上。宁向前急急地朝她挥手致意,见她没有反应,这才想起陆紫菲的视力不是太好,也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出了问题,忙跑到路灯下明亮的地方站着,打算让她看见,可陆紫菲左右看了两遍之后,并没有发现他,已经关好窗子在窗口消失了。
归去来兮,此情无寄胡不归?
宁向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租住屋里的,只知道自己躺下去没多久,上班的闹铃便响了。没有陆紫菲的世界,是黑暗的世界,陆紫菲的笑靥是点亮这个世界的明灯,可是在这几天里,这盏明灯从自己的眼前突然消失了,使得宁向前一下子模糊了白天和黑夜的概念。
班,每天还是记得去上的,那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希望。到了公司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化验室看看陆紫菲有没有来上班,若是没有,掉头便走。时常感觉自己如同一块行尸走肉,生活、工作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连周围的同事的笑脸,都成了加深他内心痛苦的催化剂,无论身处何处,都如同生活在冰窟里。
一个星期之后,在宁向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陆紫菲突然出现在宁向前的租住屋前。如果不是仔细观瞧,宁向前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立着的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陆紫菲,圆润的下巴瘦得尖细,高挑的身材出落得更具骨感,原本很大的眼睛瘦得更大了。
“紫菲,化验室的人说你生病了,是真的么?”看清楚眼前的人确实是陆紫菲,宁向前激动得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脚前,双手紧紧地住她的大腿,仰着脸问道:“快告诉我,得的是什么病?”
“我没有病!”陆紫菲用手摩挲着宁向前的头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轻声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多少天不去公司里上班?”宁向前哽咽着说道:“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不是我不想上班!”听到宁向前发自肺腑的关切,陆紫菲的嗓子也有些堵得慌:“我爸把我锁在屋子里,不让我到公司去!”
“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么?”宁向前痛苦地问道。
“是的!”陆紫菲回答。
“为什么?”宁向前明知原因,还是要问。
“我爸让我跟你分手,否则就不让我跨出家门。”陆紫菲回答。
宁向前松开了抱着陆紫菲的双手,抬着一双泪眼,可怜兮兮的问陆紫菲:“这么说,今天你是来跟我谈分手的么?”
“不!”陆紫菲看着他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我是来跟你商量结婚的事情。”
“结婚的事情?”宁向前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要跟我结婚?”
“对呀!”陆紫菲温柔地笑着说:“难道这里还有别的人么?”
“你爸他会同意么?”宁向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当然不会同意!”陆紫菲回答:“他不同意,我就绝食,直到他同意为止。”
“今天你是怎么得空到我这边来的?”宁向前问道。
“我是被我爸撵出来的!”陆紫菲说道。
“撵出来的?怎么回事?”宁向前不解。
“爸爸见我两天不吃饭,知道我是铁了心了,便跟我摊了牌,说在你和他之间,我只能有一个选择,要么选择你,要么离开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陆紫菲回答。
“紫菲,你受苦了!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爱你的!”听了陆紫菲的表述,宁向前感动得是热泪盈眶。
“你不好好待我,将来一定会遭到报应的!”陆紫菲开着玩笑说道,笑容有些苦涩。
想要改变陆紫菲父亲的态度,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宁向前想着陆紫菲既然愿意把生米做成熟饭,也许是此刻化解僵局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想要筹备结婚,现有的租住屋显得窄逼了些,宁向前在城乡结合部重新租了一所单门独院的民房。房子的主人原先是一对老夫妻,因为年龄大了,儿子住在省城,想要投靠儿子有个照应,又不愿意家里的房子空着,便把房子挂到中介上出租。租金不是太高,宁向前一眼就看中了,当天就跟老头签订了租房协议,并交了一年的租金,他开始着手收拾房子,忙着结婚的事情。
结婚的日子是宁向前的父母在老家找风水先生掐的,婚礼办得很简陋,在H市的一家门面不太起眼的饭馆订了两桌,当天来参加婚礼的人,只有两个人在单位里的同事和分公司的领导,陆紫菲的父母果真没有来参加婚礼。
结婚的第二天,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孩是要回门的。宁向前想着入乡随俗,礼数是不能丢的,再说自己有错在先,理应登门接受批评教育。陆紫菲不太想回去,说去了肯定自找难看,宁向前说自己有心理准备。他是这样想的,现在和陆紫菲有了事实的婚姻,岳父大人也许会改弦易辙,认他这个女婿的。到了陆紫菲的家,宁向前没有想到老家伙的脾气依旧倔得很,陆紫菲刚把礼品放到客厅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喊爸,就被她爸两脚把东西踹出了门外,连门都没有让他这个新女婿进去。
由于同岳父的这层关系,宁向前和陆紫菲婚后的生活虽然甜蜜,但不浪漫。一年之后,陆紫菲为宁向前生了一个儿子。三个月的产假结束,陆紫菲又续了三个月的假在家里奶孩子,半年过后,假不太好请了,陆紫菲必须要回公司去上班,孩子没人带又成了烦心的事情。家里的经济收入肯定是雇不起保姆的,而宁向前的父母在Y市还有田地要打理,根本腾不出空子到H市来带孙子。陆紫菲腆着个脸回去想求母亲帮忙,结果又被父亲堵着门骂的狗血喷头。没有办法,小夫妻俩只得忍痛把儿子送到Y市的乡下,让宁向前的爸爸妈妈照应。
身边没有孩子,两个人的世界似乎又恢复到谈恋爱时的状态,宁向前确实没有辜负自己的诺言,结婚之后,家务事是抢着干,什么事情都不让陆紫菲上手,对她可以说是体贴入微,呵护有加。然而,一杯热水难以恒久的保持特定的温度,一腔激情也会有归于平淡的日子,当美失去了距离,审视的目光难免会有疲劳的时候。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未免有些偏激;说婚姻永远都能保持相同的热度,也只是恋人们恋爱时的一种幻想。宁向前从没有想过要有意的怠慢陆紫菲,从心理上讲,他爱陆紫菲胜过爱他自己,但是当他在事业上总是无所突破志气难伸的时候,不免会情绪低迷,怨天尤人。
宁向前一直认为,让自己在生活中处处受窘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在事业上无所建树造成的。假如自己能早点儿混到拿年薪的位置,老丈人就不会瞧不起自己,自己和心爱的女人也不会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出生几个月的儿子更不会被送到百里之外的乡下让爹爹奶奶照看。而导致诸多结果的罪魁祸首,便是嘉信公司的用人制度,任人唯亲,唯利是图,随心所欲,毫无章法,无德居高位,英俊沉下僚,连庄来福、吴有为这种德性的人都能呼风唤雨,兴风作浪,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宁向前开始喝酒,从前滴酒不沾的他,每次单位里检修后会餐,都会喝得歪歪扭扭的回到家里;他还学会了抽烟,开始的时候不会抽,有人敬他香烟,他接过来抽着觉得好玩,后来似乎有了瘾,便自己买着抽。有人的时候大家抽,没人的时候独自抽,浓浓的一口吸到肺子里,心神为之一爽,烦恼的事情在烟雾中顿时烟消云散。
为了抽烟喝酒的事情,陆紫菲是没少说过他。陆紫菲最讨厌抽烟喝酒的人,她的父亲就是一个烟鬼和酒鬼,抽烟熏得家里乌烟瘴气也就罢了,喝了两杯酒,便倚酒三分醉,没事找茬跟她的母亲吵架,吵得不过瘾时,就诉诸武力。宁向前脑子清醒的时候,陆紫菲的规劝他基本上能听得进去,烟是不会当着她的面抽的,只是酒还是一喝酒醉。有一次,宁向前的酒又喝多了,陆紫菲絮叨得重了一些,宁向前那天可能是心情不好,借着酒劲呛了她一句,说:你嫁给我一定是后悔了吧?我窝囊!我无能!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若是后悔的话,随时都可以选择离开,我宁向前绝不拦你!把陆紫菲气得流了一夜眼泪,真有点怀疑自己当初不听父亲的话,是不是一种过错。好在宁向前的脾气还不错,第二天早上醒了酒,见陆紫菲眼泡红肿,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酒喝多了闯了祸,拉着陆紫菲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又是下保证,陆紫菲才原谅了他。
陆紫菲理解宁向前的心情,知道他的心里不平衡。在制盐分公司,宁向前的口碑是不错的。在所有的运行车间主任当中,无论是从为人处事,还是从技术层面,或者是从管理的力度,宁向前都是大家公认的业务能力最强的主任。一些业务能力不如他的人,通过请托送礼找关系,找到了升迁的门路,反而回来指导他的工作,他的心里能舒坦么?陆紫菲倒是很想帮他,并不是想要他多拿多少钱,只是想要他过得开心一些,不要每日这般沉沦,可惜自己的手里既无权,也无势,什么也帮不上他。
宁向前的心里确实不爽,儿子都有了,房子的事情还停留在做梦阶段;守着花骨朵一般美丽的女人,却不能兑现心中久已许下的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承诺,至今害得陆紫菲跟父母的关系一直僵着。这房子是别人的,一家随时都有被撵出去的可能;儿子眼瞅着一天一天的大了,上学的户口还没地方安置;在升迁的道路上,自己总是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尽管陆紫菲从未抱怨过自己,面对这么多现实的尴尬,自己的心里怎能不感觉到有愧呢?
制盐分公司三号线的投产,使得嘉信公司的盐产量翻了一番,产能扩张了,销售分公司的压力也就明显增大,这不,公司机关的墙报栏里,又贴出了招聘启事,说是面对全公司招聘销售业务员,凡是有志于嘉信盐化公司的销售事业,有着较强的言语沟通能力,且不怕吃苦、甘于奉献的员工皆可报名。
这则招聘启事在嘉信公司引起的轰动,不啻于美国总统的换届选举。因为是嘉信公司的员工心里都很明白,在嘉信盐化公司这块地盘上,销售分公司就是旱涝保收的事业单位。销售分公司的普通业务员,丝毫不比其他二级单位拿年薪的人收入低,对于他们来说,出差补助只是蝇头小利,工资收入也可以忽略不计,让销售人员腰杆变粗的秘密,是盐业公司打给嘉信公司的盐款。
每名销售人员都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往盐业公司销盐,没有特定长久的关系,谁会要你的盐呢?除非碰上那二楞子,舍得下重饵,一下子就能超过原先的业务员多年的感情和物质投资。不过像这样做的人是不太现实的,盐业公司是个富得流油的单位,人事调整也是常态,今天你在这个位置上经手,明天他在这个位置上办事,谁能保证自己的付出不会打了水漂?
稳定的销售渠道不是天生就有的,那是销售人员辛辛苦苦用钱和感情铺出来的。盐业公司的大头,通常由嘉信公司的高层领导负责孝敬,盐业公司主管办事的人员,则由销售人员自己打理。你要往人家盐业公司销盐,负责经手的业务人员要落到好处吧?好处费从哪里来,当然得由嘉信公司的销售人员自己掏腰包,嘉信公司的销售人员是不会从自己家里拿钱去为企业公关的,否则以盐业公司那帮老爷的胃口,你就是贴了老婆卖了娘也不够。
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销售人员是从来不会为盐业公司那帮家伙的好处费的事情操心的。因为嘉信公司的惯例,谁销盐,谁要账,盐业公司从不把钱直接汇到嘉信公司的账户上,而是把钱汇到销售人员个人的账户上。销售人员与嘉信公司的领导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横竖不是钱,就是人,待到公司领导催的急了,他们才肯把钱款转到公司的账户上。成千上百万的资金,在个人的账户上滞留个三、两个月,利息是不是比较可观?
曾经有这样一个销售员,与销售公司的领导闹了个小矛盾,被销售公司踢了出来,他跪在吴有为的面前向他请求,说只要您肯息怒,放自己一马,继续留自己在销售上干,自己宁可不要工资,义务为公司跑业务,这就是嘉信公司销售人员的敬业精神和奉献精神!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销售公司的岗位是多么的令人迷恋和向往。
工作不重,又能多拿钱,吸引的眼球也就多。宁向前和陆紫菲都到人力资源部填了表,报了名,笔试的结果是陆紫菲入了围,等待下一轮面试,宁向前落选,继续回到制盐车间做他的主任。自己虽然落选,宁向前并不感到多难过,因为他发现这次报名的男员工很多,其中不乏官职比自己大的,但是入围的名单中却没有一个男性,这样说来,自己丢人算是没有丢到家,毕竟老婆陆紫菲比较争气,顺利地闯过了第一关。
面试是假,等待吴有为的钦点是真。在销售这一块上,嘉信公司的权力可以说是下放得比较到位,一切皆凭吴有为定夺,只要能把公司里产出来的盐销出去,陈总经理对他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这次招聘是吴有为一手策划的,他的目标是要打造一支高效、精干的女子销售兵团,经常在女人堆子里混,吴有为发现女人在销售公关方面有着独特的天赋,她们善解人意,亲和力强,易于沟通,容易俘虏男人的心。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想那西施、貂蝉、妲己、褒姒,哪一个不是玩转男人的高手?自己此举,称得上是与时俱进,推陈出新,既符合盐业公司的那帮大老爷们的胃口,也是销售公司在销售理念上的一次尝试和创举,在嘉信公司的销售史上,可以说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
当然,“女子销售兵团”的提法,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在心里说说可以,不能挂在口头上,更不能出现在招聘启事的简章中,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念歪了经,影响销售分公司年度精神文明建设的良好声誉。为了体现招聘工作的严肃性和公正性,也为了在招聘工作中乘机树立一下自己的高大形象,吴有为还把一个家伙送来的两万块钱贿赂上交到嘉信公司纪委,这个家伙企图用钱走后门打动吴有为的心,殊不知这点儿数字在吴有为的眼中根本就不算回事,吴有为让他把钱拿走,这家伙不肯,还心存侥幸的丢下钱就跑了。吴有为也没客气,当即打电话给公司人力资源部长兼纪委书记的陶仁贤,让他派人来把钱拿走,以申明自己在招聘这件事情上,是大公无私和守节不回的。
吴有为上交的这笔钱,是嘉信公司成立以来上交数额最大的一笔。当陶仁贤的手下把这笔钱放到陶仁贤的桌子上时,陶仁贤的眼睛就差喷出血来,他恨送礼的这个家伙不长眼珠子,没把它送到自己的口袋里。没有办法,有人上交贿赂,就要大力表彰,还是要让吴有为这小子藉此火上一把。陶仁贤找到了当时还在《嘉信盐化》负责编辑工作的金正浩,让他就此事写一篇褒奖吴有为克己奉公的文章,写好后送到公司纪委,由纪委盖上公章,印发到各科室、二级法人单位,当做一件反腐倡廉的重要政绩在公司里大力宣传。
陆紫菲在等待着面试的过程中,宁向前的制盐三号线发生了一起重大的设备事故。由于制盐设备二效加热室内部装置腐蚀泄露,加上冷凝回水电导监测装置无故失灵,卤水渗入蒸汽冷凝回水中没能及时报警,当不合格的冷凝回水被送回热电分公司的锅炉循环再利用时,数千单位的氯根和电导率的回水进入锅炉,导致锅炉水质急剧恶化,液位计大幅震荡,发生汽水共腾,其后果是蒸汽品质迅速下降,高速运转的汽轮发电机因为蒸汽带水而产生剧烈振动。如果不是热电分公司的员工发现及时,处理适当,紧急的做出停炉停机反应,险些就酿成重大的设备损毁和人员伤亡的事故。
电停了,汽没了,整个公司陷入了停产状态。事故的起因发生在制盐三号线,宁向前身为制盐三号线的车间主任当然责无旁贷,必须尽快查明漏点,消除隐患,争取早日恢复生产。以前,在一、二号线发生这种事情,大约需要一天多的时间才能解决。宁向前是个急性子,他一边安排人员涮罐冲洗堵管,一边安排检修班长雷霆恺准备好检修用的材料在现场待命,涮罐工作刚刚结束,加热室里的温度还很高,他就让雷班长带人打开人孔门,自己冒着高温带头进去检查漏点。
在宁向前的周密安排之下,查找漏点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原来是加热室里的一根紫铜管的焊接处出了问题,焊接点长期经高浓度、高温度的氯化钠溶液腐蚀,导致变薄穿孔。因为这一个漏点,从中午十二点开始,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就这个速度,比别的生产线也足足提前了八个小时以上。宁向前跑前跑后,忙得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检修工作结束,他又布置做好生产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此刻的他已是又累又乏,想着赶紧回家洗把澡好好睡上一觉。
雷班长过来请示宁向前:宁主任,弟兄们忙了一天,面包汽水消化得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到公司门口的饭店里会个餐再回去?
宁向前说:要吃你带着大家伙去吃吧!我今天没带换的衣服,得赶紧回去洗澡,不然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憋出病来的。
雷班长说:你这个大主任不去,我也不想去,干脆大家都回家算事。
宁向前听了,觉得过意不去,说道:要不这样吧,改天我请大家吃饭,把今晚这顿补上。
雷班长说:也成。他转身招呼自己的手下,说大家伙都散了吧!明天宁主任请大家吃大餐!
检修班的诸位弟兄听了两位领导的对话,虽然心里不大雅意,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也就各自换了衣服回家了。
宁向前到厂区附近的熟人家里借了一辆自行车,一路悠悠荡荡的往家里骑。自打搬到新的住所,公司的大巴就没法乘了,因为自己新住的地方离哪一个等车站点都远。为了上班,宁向前特意买了一辆摩托车,开着和陆紫菲一起上下班,今天自己要参与检修,摩托车让陆紫菲先骑回去了。十几里的路程,骑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宁向前感觉自己的速度还是蛮快的,远远地看见自家的院落里灯在亮着,嫩黄的光晕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温馨。想着快到十一点了,陆紫菲还没有睡觉,她一定是不放心自己,特意为自己守着这盏灯的。家是温馨的港湾,灯是灵魂的航标。想起陆紫菲的温柔,宁向前的脚下更来了精神,他使劲的猛踩脚踏,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向灯亮着的地方射去。
到了院子门口,宁向前差点儿和伏在院子门前的一个庞然大物撞在一起,幸亏他及时地刹住车把,用脚撑住。他下了车,凑近一瞧,门口停着的原来是一辆轿车。奇怪!自己的级别还不够配专车的,这是谁把车子停在这里的?他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轻轻一摁电门,微弱的火苗映出了轿车的铭牌,是一辆别克轿车。借着灯光往下一照,他看清了车牌号上面的数字,只觉得这个号码比较熟悉。
哦!想起来了——是嘉信公司的副总经理吴有为的车牌号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