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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煄再到向家那边的时候,情形大好了许多。守卫监视的士兵对向家人客气了,进出的仆人不再受到粗暴对待,向家下人也理直气壮了,虽没有漏出笑脸来,但那种有底气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有希望。
再次到来,迎接周煄的人还是老夫人和几位老爷太太,这次没有把适龄的女儿再带出来了。
“舅婆可好,这几日忙乱,都没顾得上给您问安,您别见怪。”周煄客气道。
“说的哪里话。”靖安侯夫人笑容舒展神态慈祥,拉周煄在他旁边坐下道:“老婆子感激都来不及呢。府中人心安定,外面的兵士不敢惊扰,这是何故?就连老大都喝醉了酒,这次可不是借酒浇愁。”
“娘~”大老爷脸上有些挂不住,几十岁的人的还让当娘的调侃。
“好,好,不说这些。”靖安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老婆子这边一切安好,你身负皇命,办差要紧,不必常常过来。向家虽遭了难,但还有一二信得过的故旧亲朋,若是有需要……”若说西北谁最盼着周煄安好,非向家人莫属,不说他会为他们伸冤洗血,单单他存在本身就足以震慑宵小。
“舅婆放心,我会的,这次过来,却是有些问题要请教几位舅舅呢。”
一听是正事,靖安侯夫人就飞快放他们去书房商讨了。
甥舅四人刚出了门,靖安侯夫人的眼泪就下来了,默默无声的流着,大太太回头一见吓一跳,“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有老爷的消息了,一定是有老爷的消息了!”靖安侯夫人喃喃道,现在的情势周煄哪儿有功夫天天往家里跑,别说什么骨肉亲情的鬼话了,一定是有靖安侯的消息了!
几个儿媳妇面面相觑,不知老太太是从什么地方瞧出来的,都提着一颗心,二太太道:“有消息就好,老太爷定不日就要回来了。”
靖安侯夫人接过儿媳递过来的帕子擦干眼泪,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这是喜极而泣了,还没确切消息,大家都庄重些,别学我这老不死的半点儿稳重劲没有。”
“母亲说的设么话,您才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呢!”几个儿媳奉承道。
靖安侯夫人把神色藏在绢帕之后,深深的吸气,是啊,她是家里的定海神针,若是她倒下了,不是雪上加霜。撑了这么久,怎么就突然撑不住了呢?她心里明白,若是有了好消息,周煄不会不说出来让大家高兴,还需要找几个儿子商量,一定遇到难题了。或者更糟,已经接到老爷凶多吉少的消息了。
靖安侯夫人调整好神态,把手帕还给儿媳,笑道:“我去小佛堂念经静心,你们散了吧。老大家的留意着书房,纯睿国公许要留下来用晚膳。”
“是,母亲放心。”没有一座偌大的侯府需要操心,当家长媳大太太的本事从来没有减弱。
也不知在书房谈了些什么,一个时辰之后,纯睿国公和几位当家老爷鱼贯而出,看着他们面无波澜的脸色,大太太不好揣度,命丫鬟备了茶点,自己亲自端了送过去。
周煄想给他们留出说话的时间,道:“让大舅母费心了。我从外面进来,晃眼看见后面院子里有银杏叶飘飞,不知家中是否有银杏树啊?”
“正是,院中有一颗百年银杏老树。”
“真巧,我正想找几枚别致的叶子做书签呢,我厚颜向大舅母讨些。”
“这值什么,我马上安排下人去办。”大太太高兴极了,能和周煄搭上话,别说几片叶子,就是把树搬过去都没问题。
“做书签还是亲自动手有意思,不必劳师动众,找个奴才带路就行了。”周煄虚按几下,示意几为老爷不必起身,道:“几位舅舅安坐,让我一点儿小想头劳动长辈,就是我的不是了。”
“那……”大太太还要说什么,大老爷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大太太会意道:“那再过小半时辰就要用晚膳了,可别贪玩吹多了冷风,西北的风硬得很。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备的都是西北特色菜,外甥到时候多尝尝。”
“是,多谢大舅母。”周煄转身离开,二舅母三舅母立刻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她们来的时候正在说话,倒不好突兀的出来打搅,现在人走了,几位女眷再也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了?”
北方的秋天,即使艳阳高照,也冷的很。时近下午,太阳只有余晖,气温更低。
周煄走入小花园,就打发了跟着的奴才,安静的坐在凉亭中发呆。花园里十分荒芜,落下的银杏树也并没有清扫,角落里还有几颗枫树,怕是觉得不吉利被人砍了,堪堪留下幸存的几根细枝。园中没有金桂、菊花之类的秋日花卉,想来也是,被举报谋反拘禁的人家,下面人不会给他们准备多好的住所,主人家也没有心思在这些花卉上。
说了是来捡落叶的,周煄起身,随手拾起几片银杏叶,信步走到墙角,那里有几片零星的红叶,做书签也正好。
周煄弯腰摘叶子,后面传来一声问候:“三表哥好。”
“溪表妹好。”周煄回头,是大房的方溪,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方溪身着朴素衣裙,披了仙鹤送寿的薄披风,头上并无金玉,只简单草饰绒花,朴素可爱。
“秋日风大,溪表妹怎么来了?怎么没有奴婢跟着,你们女儿家娇弱,还是要有奴婢在一旁伺候才行。”周煄借摘叶子的机会,又离她远了几步。
“让三表哥看笑话了,不是我不懂规矩,实在是迫于无奈,今日厚颜前来,就想问问,祖父是不是有消息了?”方溪叹息一声,原本准备好的恰巧逛花园、恰好做书签的借口都用不上了,敏感如她怎会没看出周煄的可以疏远。
“溪表妹放心,舅公吉人自有天相,我也会尽力营救,一有消息,立刻会通知大舅舅的。”
“可我爹不会告诉我的。”方溪急道:“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被人决定的下半辈子,请表哥实言相告,我不怕,我能保守秘密。”
方溪再深深福礼,眼中已有泪水,道:“求表哥。”
“天不早了,大舅母叮嘱我按时回去吃晚饭呢。”周煄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思,转身就走。
“表哥!”方溪两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道:“表哥,求你!求你帮帮我,我不想稀里糊涂的被送去做妾,也不想不明不白的去死。”
周煄深恨自己为了装逼,穿了宽袍大袖的衣裳,使劲一扯,丝绸本就娇贵,被方溪长指甲一滑,马上钩起线头来了。
“啊~”方溪惊呼一声,左手中指的指甲翻了,血液顿时冒了出来。
这也太娇贵的,比丝绸还无用,周煄腹诽道。这时候他也不好走,只能道:“溪表妹拿手绢先把伤口缠住止血,赶紧回房上药才是。”
方溪立马从怀中掏出手帕把左手包上,攥紧拳头按压止血,却挡在周煄面前道:“表哥,求你帮我,至少告诉我祖父的下落。”
周煄抄着手不耐烦道:“我凭什么帮你?”
方溪脸上顿时血色尽褪,是啊,凭什么?就凭这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吗?可是她没有什么筹码可以打动面前的少年。
“行了,亭子里说话吧。”周煄看她实在可怜,秉持保护弱者的原则,稍微拿出点儿耐心来。
“多谢表哥,多谢表哥。”方溪跟在周煄身后进了亭子,也不故作姿态,规矩的坐在离他最远的位子上。
“好了,堵我什么事儿,就为了要个消息?”
“三表哥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知一个确切消息对我这样的内宅女儿意味着什么。”方溪自嘲一笑:“前些日子家中突然被围,母亲哥哥慌做一团,我也跟着哭,只盼着爹回来主持大局。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把匕首,爹让我见机行事。见什么机?自尽保全清白,还是杀个人垫背?”
方溪从袖中取除一把镶满宝石的观赏型匕首,自从得到了它,方溪就从没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她意识到父亲不能给他庇护,那她就得想办法自己去求。就像这把匕首,到了事不可为,也要干净来去。
“浑浑噩噩的被关在这座宅子里,听说表哥来了,全家为之兴奋,都说有救了。易帅信誓旦旦说祖父谋逆,家中皆以为性命将不保,如今有了机会,如何不欢呼雀跃。我也高兴啊,兴奋得睡不着,当晚爹就告诉我一定在你面前好好表现,即便到时候罪名下来了,我也能凭借姿色攀上您,就算做妾,有和恭王爷的关系,那也是贵妾。你瞧,这就是我爹,我娘再心疼我,也只能抱着我哭。我不知道二叔三叔是怎么想的,妹妹们也跟我一起出现了,不知是掩护我,还是大家连做妾的机会都要抢了。”方溪说得可怜,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可声音还是竭力保持平稳,她在努力维持在即少的可怜的脸面。
“嗯。”
方溪一大段话,就换回一个嗯字,被裙摆遮住的拳头又攥紧了一些。这样的悲惨都不能打动面前人的心肠吗?方溪深吸一口气道:“表哥可能觉得我背后议论父母不孝,可我真的不想任由自己命运飘零。”
“就算我告诉你舅公的消息,你又能做什么呢?”周煄总算大发慈悲开口了。
“至少我心里有底,爹再安排我做什么的时候,不必惶恐的猜测外面又出了什么大事。”方溪深呼吸道:“至少我走出了第一步,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我只能告诉你真的还没有舅公的消息。”语毕,周煄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总算得了一句准话,方溪陡然放松脊背,感觉着汗湿的中衣冷冰冰得贴在后背,透心凉。方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大丫鬟香叶连忙迎上来扶住,却不想碰上了她的左手,疼的方溪叫出来。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香叶解开手帕,看方溪中指指甲翻了,血都凝了,哭道:“不就是去摘叶子吗,大小姐怎么把指甲都弄翻了,都怪奴婢,奴婢该跟着去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多事之秋,就别惊动爹娘了。打盆水来,清洗上药吧。”
“我的小姐啊,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香叶心疼的直哭,往日别说折了指甲,就是破了块油皮都要请大夫,如今这鲜血直流的,只能自己默默上药。侯府真的是败落了吗?往日她肯定是要陪着小姐的,可如今房里就两个丫鬟,事情比往日更多,忙都忙不过来。香叶真的好怀念,往日在西宁关,小姐一脚抬八脚迈的日子,光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就四个,别说其他二等三等不入等的丫头婆子了。
“还哭,你家小姐还流着血呢!”方溪好笑道,她都没哭,这丫头哭什么。
香叶赶紧擦干眼泪,道:“红叶被叫去厨房帮忙了,奴婢这就去找她要盆热水来。”如今去厨房要点儿热水也要拼关系了。
“去吧。”方溪做回椅子上,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去小园子找周煄的事情,只有她知道,连红叶、香叶两个丫头都没说。方溪往日也是熟读诗书的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还是懂的。如今家里真是什么规矩都没有了,若是祖父在,她爹如何能说出“做妾”两个字来。唉,若是祖父在,哪儿有这些事,方溪想起以前听说的谋逆是要株连九族女眷没入教坊的就发抖,若是到了那一步,不知自己有没有勇气自尽保全清白,若是怕死,难道要沦落成父亲的姨娘那样,卑微而粗鄙,女眷都不愿意提起,觉得肮脏,就算是他爹也轻视万分,只当是玩物。
方溪拿手帕擦着血迹,又想,她今日的做法可有漏洞。纯睿国公是个出名的人物,尤其她家又和恭王府是亲戚,听说的事迹尤其多。自己哭诉的时候虽有做戏的嫌疑,可却是是真情实感,为什么他却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呢?或者也有软化吧,等自己指甲翻了之后。是说起父亲狠心的时候,纯睿国公才搭话的,看来走“感同身受”这条路是没错的,纯睿国公和恭王爷不睦的消息举世皆知,日后不知还能不能用这条计策。
唉,至少知道还没有祖父遇难的消息传来,家中不至于立刻就分崩离析。方溪想着自己不知廉耻的把姿色、为妾挂在嘴上,羞得捂脸。可再羞耻有什么办法,总比丢了命强。
方溪把那几息之间的见面交谈想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的揣度着周煄的心思,盼着下一次能从他口中再问出些什么。
一会儿,香叶就端了热水进来,准备好伤药,给方溪清洗伤口:“大小姐可要小心啊,现在不比往日。”
“知道了,啰嗦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所示罗妈妈在……”香叶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好的说那危难之时弃主的人做什么。
“罗妈妈也没什么,人各有志,夫妻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何况主仆。”也是他家想趁机放真正的忠仆出去保留火种,不然这些恶奴有什么机会脱身,方溪恶狠狠的想道,哪家买人的时候不打听清楚,这种只能享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奴才拿来做什么,就是罗妈妈规矩再好、再擅长教导女眷有什么用,人品不好哪家夫人敢用她,迟早落魄成粗使婆子,卖力气过活。
香叶想着转移话题,笑道:“红叶今日在厨房帮手,说要孝敬大小姐呢。奴婢和她说了大小姐伤了手指,她肯定取些清淡滋补的菜式过来呢。”
他们北方人都好浓油赤酱,清淡的菜式应该是特意照顾纯睿国公的口味,用料好、分量多,又无人喜欢,自然有多余的匀给她。好东西先紧叔婶哥哥弟弟们,哪里轮得到她?方溪知道,也不戳穿,好像厨房真的特意为她准备的养伤的菜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