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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竹很快从京中回来了,该走的人情都替他走了一遍,太子妃的身体还好,高竹把周煄“知道没有出事但仍旧十分担心要亲自看一看才放心顺便带了好药材预防万一”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最好的证明是陛下又给他多添了很多赏赐,私信里说不用急,惠王反都反了,慢慢查探就是,陛下他老人家相信西北的军事实力。
就算这是对自己的宽容,周煄也也不住吐槽,这是昏君吧?谋反了,哪里能不急!
京中还是老样子,当然太子嫡子还在孕育当中,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煄吩咐白冰:“盯着吧,随时来报。”
本以为内外都在酝酿阶段,周煄就可以清闲些日子,没想到易北又派人来请了,周煄无奈去了。
“易帅就是太客气了,军中事我并不在行,一切以您马首是瞻。”周煄诚心诚意把自己定位成吉祥物,打仗这种事情,将熊熊一窝,他没那么大脸用旁人的性命练本事。
易北微微一笑,经过磨合,易北是真的相信周煄并无染指军权的野心,插几个人进来也是为了监控进度,应有之义。易北笑道:“不是打仗的事儿,此事还真需要国公爷鼎力相助。”
“什么事?”
“下元节祭祀。”
“嗯,易帅信仰道家?”道家讲究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下元节是祭祀祖先,就是关系再好也不至于邀请外姓人在场,更何况他们这种合作关系。
王副帅朗笑一声,解释道:“国公爷不知西北旧俗,西北信仰道家的民众颇多,民间多有隆重举办下元节的,咱们军中这么多将士,也想要祭祀祖先祈福消灾,后来不知哪位将帅起的头,在军中举办统一祭祀,不止祭祀个人祖先,更祭祀战死英烈亡灵,祈祷战事顺遂,将士平安。就这么传下来了,记得某幼年就有的规矩了,听说传了好些年了。”
“我虽不信仰道教,但也没有偏见,找我是?”还是那句话,关他什么事儿啊!
“国公爷身份尊贵,军中将士都盼着你能参加呢,也沾沾贵气。”这年头对皇族的迷信还是很重的,将士门都觉得天子百灵庇佑,诸邪不侵,那么作为天子的孙子,没有百灵,也有五十七十个神灵庇护着吧,他们这些人沾沾好运福气,在战场上也不那么容易陨命。
“这……一场全军祭祀,花费不菲吧?”肯定是啊,就算再简便,乘以这么大的基数都是一笔大开销,“不如把下元节的花费折成现银发下去,易帅放心,我派人监督保证发到士兵手上,不敢有人截留。”
易北和王符对视一眼,看来纯睿国公对下元节是半点儿敬畏没有啊。
易北耐心道:“下元节祭祀为的是让将士们心里有寄托,有底气,这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易北说完又觉得自己没说到点子上,示意王副帅接腔,唉,外来人就是这些麻烦,约定俗成的事情,哪有那多多道理可讲,就是规矩、习俗!
看着两位结结巴巴抖不清楚理由,周煄笑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这是一项风俗,凝聚将士心意,寄托将士哀思,是必不可少的,我懂了,我会全力支持的。易帅,有什么需要我办的直说就是了。”
好吧,即使是遇上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周煄也是坚定的反迷信者,但当这样的活动上升为风俗信仰的时候,他也不是试图去挑战。就像春节,的确脱胎于神话,看起来就像迷信活动,可这已经是人们的精神寄托了,你说什么时候不能玩儿七天,但没有那春节的七天,就感觉一年之中缺了什么一样。
“并无特殊之处,只是今年祭祀国公爷身份最贵,您主祭可否?到时候会有人示范您如何行走礼仪。”
“还是易帅来吧,您知我不说虚话,军中的事情本就该您主导,将士们相信你也多过我啊。”
“咳咳……”易北摸了摸胡子,这大实话也太实在了,只好道:“祭祀过后会有大宴,您没带女眷跟随,在国公府举行宴会多有不便,宴会就放在帅府了,您看妥当否?”
“妥当,妥当,易帅把主祭一起兼了吧。”不用这么一人一半的讲公平,他可不想当着几万人的面跳大神,太影响形象了。
“还请国公爷不要推辞,让将士们沾沾喜气也好。”
“好吧,好吧。”周煄推辞不过只得应了,做好披头散发跳大神的准备。
“国公爷不必苦恼,就是常规祭祀,没什么奇怪的动作。”还是王副帅观察仔细,看出周煄一脸嫌弃,怕他以为下元节大祭是什么淫祀野祭跳大神。
“嗯,那就好。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三牲祭品要准备吗?”
“不用,不用,下元节禁止杀生的。”易北和王符连连摆手,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哦,那有需要随时通知我。”周煄总算明白过来了,就像不用挨家挨户教人家怎样放鞭炮一样,这些事情都自有流程,只要他不干预,顺遂的就做下去了。
既然在凝聚民心军心上发挥不了作用,那留在谍战上一战长才吧。
古人对这个并不重视,只以为只是小道,一点都不堂堂正正,周煄可没这种偏见,白冰是他最重要的下属,亲密如高竹周煄都能派他出去任职,可白冰不行。
回了府邸,周煄就把白冰找来,两人研究了一下如何找出惠王的细作。
很快就到了下元节,果然秉持中军中那种朴素实在的作风,祭品有些类似青团或米糕,也有做成牛羊等家畜的模样但都是素的。
周煄穿着国公大礼服第一个上香,并念祝祷词,易北第二个,王符第三,邱真第四,军政两方大员祭过了,剩下的就都是军中将官了,这是为将士祈福的仪式,他和知府邱真都是特邀嘉宾。
排的上号的人都上过香了,祭祀的鼓乐也停了,就由周煄和易北携手,把那些祭品发下去,没人可以拿到完整的,大家都是揪一块就是了,怪不得做那么大,不仅是军队作风实在,更是怕不够分啊。
易北看着台下热闹的场面笑道:“以前还有抢祭品的习俗,可军中人大多鲁钝憨直,常常打出火气,这习俗也渐渐废了。”
“嗯,这样挺好的。”文明祭祀,注意安全啊!
祭品抬下去,台上除了大大的香炉就只剩下水官解厄旸谷帝君的牌位和画像了,易北大手一挥道:“入冬之前和蛮人干一仗,谁得头功,谁拿画像,明年开春又是一场硬仗,旸谷帝君的牌位等着呢!”
这种凝聚着众人信仰的符号,十分受将官们欢迎,这些大老爷们有时候比妇人更迷信。
下层士兵热热闹闹得分“福气”,军官就转战易帅府,济济一堂,共庆下元节。
说实在的,这天禁止屠宰,上的都是素菜,并没有最受军中人欢迎的大鱼大肉,要不是有美酒和歌舞,这宴会都要开不起来了。
易北和周煄共同坐在主位上,这是他们互相谦虚推让了半天的结果,如今下面人都喝高兴了,没人注意周煄转着就被和易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心思全不在宴会上。
宴会过半,高竹过来禀告:“主子,一切顺利,咱们府上没有被攻进去,几位将军、大人的府邸也都平安,这次细作的主要目标是将官豪门,百姓没有收到惊扰。”
易北忙问:“侯猛呢?”
侯猛是易北非常看重的一个后辈,孤儿出身,自己都记不得祖上姓什么,名字是瞎起的,不在乎祭祀不祭祀的,这才安排他去做钓鱼的活儿。
“易帅放心,侯将军平安,正在打扫战场。”高竹回禀道。
“诸位将军~”周煄提高声调,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道:“水官解厄,福运自身,本公敬诸位一杯。”
待众人都喝下,周煄才自我调侃道:“本公自罚三杯就退场了,诸位尽情欢庆,免得我在场,荤笑话都不好说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周煄的形象太高洁了,年纪又小,将士们有些放不开。
周煄饮尽杯中酒,对易北道:“我派人送你。”
“不用,我安排有人手,易帅照顾好堂下将士就好。”周煄摆手示意不送,自己带着高竹退出了正堂。
出了门,一声黑衣黑裤黑色面罩的白冰从阴影中走出来,光明正大的骑马护卫在马车旁,马蹄声哒哒往前行驶,周煄感觉鼻腔中全是血腥气,但他没有掀窗察看,由着这浓重的血腥气蔓延。
街面上有士兵带着面罩穿着夜行衣,搬运尸体、清洗街道,这样一场血染街巷的战斗,宴饮的人没有听到丝毫声响就结束了。
马车使入国公府邸所在的街道,空气为之一清,看来最先清扫的就是这里,街面上已经看不到随处走动的士兵了。
转过街角就是府邸正门,突然从角落里、房顶上冲出一群黑衣人,这些人除了面纱和白冰不一样之外,其他都一模一样。
砰砰砰三声巨响,周煄把车窗和车门都关死,马夫当机立断砍断缰绳,四匹良马嘶鸣一声跑远,车厢重重砸在地上。周煄的车厢用精铁所制,所以即便是西北良马,也必须四匹才能拉动,还只能慢慢走,这也是西北士兵腹诽周煄奢侈的证据之一。事实证明,这钱没有百花,埋伏在屋顶上的刺客一阵箭雨,钉在车厢上的都少,更别说穿透车厢伤人了。
外面有烟花爆开的声音,应该是白冰在发信号,周煄也担心这些人在门前发起袭击,他留在府邸的人是不是都全军覆没了。
那些箭士看弓箭不起作用直接从屋顶上翻下来,拔出腰刀与周煄护卫战成一团,有人杀出重围来到车厢边上,举刀便砍,顶顶碰碰几声,火花四溅,车厢面上的木头和锦缎被砍裂开,漏出黝黑精铁。
刺客一个呼哨,又有几人过来,他们找到车门缝隙,拿刀去撬。
高竹和白冰的战圈离马车都有些远,来不及救援,只能压下心慌,努力解决面前的人,好去回援。
“头儿,撬不开。”
“点火!”蒙面刺客头领下令道,马车面上包裹的木头布匹全是易燃物,钢铁又是导热性很好的东西,就不信把马车烧成热铁笼子,这人还能不出来。
火光顿时包围了马车,高竹、白冰大喝一声,拼着后背漏空都要过来救援,更让人觉得他们此法可行。
火刚点燃,就听见混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定是援军来了。刺客们不敢逗留,飞身遁走。
高竹和白冰又岂能让他们如愿,缠斗在一起,走脱不了。
刚刚围在马车边上的人也不管那些同伴,拔腿就跑,可惜不知是不是战斗过多,有些脱力,脚步慢了下来。
赶来的援兵中有弓箭手,搭箭便射,刺客纷纷倒地,只有被叫“头儿”的那个左肩中了一箭,反手折了箭杆,飞奔而逃。
“主子!”领队的人是青竹,拿着刀剑就要去砍马车,想把那些易燃物削掉。
“退远些。”马车里的周煄高声道。
援军和剩余的护卫退开,只见马车中突然射出箭支,着火的马车部件被射开,马车展示出它的本来面目,黝黑刚硬闪着冷光的长方体。
“主子,请下车,刺客已全部击毙。”白冰轻伤,谢绝了属下的搀扶,走到车厢前拱手道。
周煄从内部开启机关,还好,起火的时间不长,没有烧坏机关。
马车没有马匹连着,车厢倾斜度很大,几乎是倒立着。周煄扶着白冰的手走下马车,看着这一地的尸体,吩咐你道:“把尸身送到仵作房,受伤的弟兄们抬下去医治,药材从我私库走,不要吝啬;今晚参与行动的全部记三等功,贴身护卫的记二等公。青竹把名单统计上来,白冰和高竹先休息。”
这场战斗就发生在大门前,周煄带着人几步就回了府邸。白冰和高竹安排得很好,府邸中安然有序,看来这些刺客也十分清楚人的心理,家门就在眼前,正常人都要放松警惕。
府中人都集中在内院,青竹先去解禁安抚。
周煄看着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边的高竹和白冰,哭笑不得道:“先下去裹伤休息好不好,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不好。主子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属下本不同意您以身犯险,若是青竹再晚来一些……后果不堪设想。”白冰本来就黑的脸色更黑了。
“马车是我亲自设计的,你也检查过,绝对没有问题的。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真有事就晚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子太大意了。”高竹也皱着眉头不赞同道。
“好了,好了,你们要真不想休息就去追刺客吧,马车布匹和木料都是特制的,燃烧后有易熏染的香味,把猎鹰放出来吧,跟着逃掉的刺客一定能找到更多大鱼。”
说完不等两位属下数落他的毛病,一大步跳进屋里,碰得一声把门关上,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