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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查!怎么回事!”周煄怒气冲冲回了内院书房,他生气不是装的。“我昨天才拟好了辐射周边、推行西北的计划,今天居然就有人来投?这是试探,还是警告?去查!查清楚!”
“是!”白霜抱拳退下,他自负在暗卫营的监控下诸事诸人无所遁形,防守毫无破绽,今天这个张博文怎么回事儿?
福寿第一次接触发怒的周煄,战战兢兢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易云看着书房中肃立的心腹下人,也不为难,挥手让他们退下。
易云轻轻拉起周煄的手道:“气大伤肝,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忘了。”
人体的温度让周煄反应过来,是啊,出了事情就该想办法解决,沉浸在懊恼、怨恨、烦闷的负面情绪中毫无意义。
周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
“其实,我看这事儿倒不一定是泄密。”易云道。
“你说,我一生气脑子就打结。”周煄示意易云继续分析。
“你有计划,下面人有对策,他们又不是木偶泥塑。都说商场如战场,如今能买房置地的除了官员就是商人,做农人是不能大富大贵的,都是积年的老人,见识广也是正常的。你在封地推行的制度,周边都看在眼里,你又担负襄理西北的重任,怕你推广开来也是有迹可循的。”易云轻声道。
是啊,对手也不是npc,不会总是等自己做好准备才杀上门来,这辈子遇到的意外还不够多吗?最典型就是上一秒过继刚出口,下一秒怀孕的消息就来了。
“你说的对,一直顺风顺水,让我忘记了谨慎。”
“那现在怎么办?那些拥有田产的人肯定不愿意田产收归国有。”
“云娘,我不想放弃,这是我准备了二十年的计划,我不想放弃。”周煄喃喃道。
“我知道,可你毕竟只是藩王,西北是陛下的西北,你仅仅是襄理而已。”易云叹息,“别说陛下也同意的傻话,秦有商鞅、楚有吴起,自古以来改革先驱谁有好下场,而今看来自然是青史留名、功在千秋,可他们身死家亡,当时的家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旦触及利益,就不会有温情脉脉。”周煄叹息。他都明白,任何的改革都是因为某些利益集团的权利威胁到了国家的权利,明白人看到了这种缺陷,想要变法图强。可在一间铁屋子里,众人都在沉睡,外面起火了,里面先醒的人是最艰难的。周煄而今才明白鲁迅先生说的对,毕竟装睡的人谁也叫不醒,更何况那些占据有利地位,屋子倒了能够换间屋子继续睡的人。
理想美好的愿景和现实的压力在周煄脑海中交替出现,现在就不是和敌人翻脸的时候,他还没有准备好,骤然撕破脸,连封地这点儿成果都保不住。
易云微微一笑,道:“先不想了,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决定,咱们去看看霄霄吧,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他现在已经能翻身了。”
“哪儿有孩子两个月就能翻身的,你别骗我。”想到儿子,周煄情不自禁露出微笑来。
“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跟个小乌龟似的,翻过去就翻不过来,啊啊呀呀得直叫唤。”易云形容的有趣,周煄心痒痒过去看儿子了。
临走时吩咐福寿:“通知暗卫营,重点查一查张博文为何来试探。还有,汇总各地消息,现在有多少人蓄势待发。”
“是。”福寿心里重复这两句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白霜统领。
孩子的存在,就是父母温暖的港湾。
等孩子和易云睡下,周煄裹了大氅,去书房议事。
“消息出来了没?”周煄沉声问道。
“回主子,我试探过了,张博文确实是投机小人,他说是受了主家的挑拨暗示,他是榆林张家的分支。”程木禀报道。
“回主子,排查过了,王府这方无人走漏消息。”白霜简明扼要道。
“我知道,我对大家有信心,敌人也不是傻子,我当时召集心腹说过‘王田制’的设想,心腹又有心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叫秘密,早晚要暴露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周煄变相安慰白霜道,他没有怀疑自己人。
“我让你们汇总各地消息,看他们是不是秘密结党,妄图抵抗,有消息了吗?”
“没有,最快也要等五天。”白霜道,他不会把困难、客观条件说出口,但西北地广人稀是事实,即便他们用飞鹰,要把安插在各地暗探手中的情报汇总起来,五天也是极限了。
“嗯,你们抓紧。”周煄知道这不是上辈子动动手指,千里传音的时代,“程木,你近段日子专门跟进张博文的事情,先稳住他。”
“是,那主子身边……”
“先让福寿顶上来吧。”
“可他才学了几个月,是不是不妥?”程木明明也有这个打算,但还是要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没关系,他出身内务府,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为人也机灵,咱们考察了这么久,绝对不是奸细,放心用就是。我身边配了庞大的幕僚团,他不是你,我也不用他出主意。”周煄笑道。
“是,一切听主子安排。”程木点头应是。
周煄每天焦躁得等着结果,刚开年无甚大事,一切都在轨道上,不用周煄操心,周煄只能每天重复不确定的等待,甚至按捺不住,加入了数据分析的行列。不找点事做,他要急疯。
各地汇总的数据最后反映在一张西北地图上,愿意支持周煄的用绿色,不愿意支持的分两拨,已经秘密集会准备反抗的用大红色,虽不支持但仍在观望的勉强算作中立,用黄色。周煄亲自绘制地图,等到图画出来的时候,周煄放下手中的笔长叹一声。
地图上除了他的封地,支持的绿色只有零星的几点,都在边境上,是戍边军屯田所在,军田和民田又不一样,他们基本实行集体劳作集体共享,就是分到各人名下的土地,也是农闲时袍泽一起动手,不具备参考价值。
黄色也不多,周煄实际接触过的人很多黄色,毕竟人人都知道纯郡王不是个好惹的。先不提他在德安、嘉峪关的作为,单凭他老子谋反,他居然还高居郡王之位就让人钦佩赞叹。若是周煄卖父求荣还能有说嘴的地方,可周煄早八辈子就和恭郡王闹翻了,还险些过继陛下膝下,他这个郡王和京中其他王爷、和镇守东北的宁王爷都不一样。
剩下的土地,基本上都被不友好的红色占据了,刺眼的一大片。
周煄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道:“通知幕僚团、暗卫营、管家、两郡郡守,明早巳时一刻外书房开会。”
情报室的人都回去休息了,周煄一个人待在满屋子图纸数据的情报室发呆。等到冷醒过来,出了情报室,看看漫天的繁星,只叹这西北的冬天可真冷啊。
周煄回到卧室的时候易云和孩子早已熟睡,今天易云难得空闲,把孩子待在身边。周煄阻止了丫鬟伺候,自己轻手轻脚得走到里间,脱了外袍,站在熏炉旁边把自己烤热了,才慢慢走到床边。
易云散开一头乌发,静静睡着,她怕压着孩子,一只手轻轻搭在襁褓上,孩子放在特制的摇篮里,那就是他的小床。
周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妻儿熟睡的脸庞,温情慢慢晕染整颗心。这是他的亲人啊,他不能让他们陷入危险。周煄心里思绪翻腾,要不要强行推广,若是强行推广逼反了民众该怎么办?他能取得皇帝的支持吗?如果失败了他有退路吗?易云和霄霄怎么办?
周煄就这么沉默得坐在床头上,易云朦胧中睁开眼睛,恍惚看见床头坐着一个黑影,激灵一下就醒了,身子条件反射得护在孩子身前。到底是夫妻,易云马上就认出了周煄,把呼喊声咽回喉咙,抱怨道:“深更半夜不声不响坐在床头干什么,吓死个人了。”
“没事儿,就是刚回来,身上冷,怕惊着你和孩子。”
易云往里面挪了挪,把床空出来道:“赶紧上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周煄瞟了一眼落地钟,这是莫愁从海商手中抢来的落地钟,道:“三点了。”
易云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真的在问时间。
屋中烧了地龙,又有熏炉,暖和得很。周煄在床边上做了半响,也没有冻僵。易云给周煄掖了掖被子,道:“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赶紧的,明天还一堆事儿呢。”
周煄顺从的缩在被子里,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看着易云一只手搭在孩子襁褓上,另一只手缠在自己的臂膀上,周煄莫名心安,在熟悉的氛围中谁过去。
第二天一早,众人齐聚书房,地图已经挂出来了,情报室的各种数据统计也发到了参会人的手上。周煄默默坐在上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