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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景一的脸都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景父和景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面面相觑。
到了傍晚,景一熬了稀粥,红枣小米粥,炒了两个家常菜,一个是西红柿炒鸡蛋,一个是木耳炒肉片。
吃饭的时候,景母看了眼景父,然后又睨了眼景一,敛眸,伸手夹了一块鸡蛋放进景一的碗里,状似随意地开口问:“一一,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啊?”景一猛地抬头,不舒服吗?没有啊,她感觉自己精神饱满,浑身力气十足,“没有生病啊,怎么了阿妈?”
“那我跟你阿爸怎么看你这一天脸蛋都红彤彤的,是不是发烧了?”
景母说着伸手就要去抚摸景一的额头,小姑娘连忙侧脸躲开了,心跳得跟揣着几只活波可爱的小兔子似的,“阿妈,我没有,估计是今天穿得有些厚了,房间里又暖和的缘故,一会儿吃过饭我出去走走。”
这景父和景母都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女儿家的这点小心思呢?
但是看破不点破,他们等着她主动跟他们坦白。
对于女儿谈恋爱这事儿,两口子其实从来都没有刻意的去交代不可以,在他们的观念里,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个喜欢的人呢?这事儿就看自己去怎么处理了。
高中的时候,景父曾跟景一很认真的促膝长谈过,那时候景一刚上高一,班里有男生给她写了封情书,小女孩吓得不知所措,拿回家告诉了父亲。
景一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是这样跟她说的。
他说,一一,爱情很美好,阿爸希望你能找到那个意中人,但是恋爱会让人做出各种各样的傻事而不自知,你是女孩子,要懂得洁身自好,每一个阶段,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在你走向谈恋爱的路上,你就要想清楚。
晚饭后,将锅碗瓢勺洗刷干净,景一就一刻不敢停留地离开了病房。
时间还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疗养院的附近,公交三站路有一家不大但也不小的商场,负一楼是超市,楼上是百货区。
景一决定去逛逛,说不定还能遇到点自己需要的,价格各方面也都合理的东西。
回病房拿了背包,景一就赶赴公交站。
六点半的这个时候,华灯初上,整座城市都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下笼罩着,马路上车来车往,放眼望去,异常的壮观。
有些许的堵车,不过好在没等多久,七点之前,景一坐上了前往商场的公交车。
约莫也就十分钟的样子,到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用上课,不用去那个满是书香气息却被她这种自认为已经脏透了的人给污染了的大学,总之,她的心情十分的轻松欢快加愉悦。
蹦跶着从公交车上跳下去,背着邵深给她的背包,像只脱笼的小鸟儿,步伐轻快,一步三跳,进了商场。
嗨,商场的人这会儿还真不少!
商场一共四层,带地下室的话是五层,景一先去了最顶的一层,转了一圈发现全是男装,特么的,白跑一趟。
三楼就多样化了,有儿童装,女装,还有花卉,箱包,走到西北的那一块,是很大面积的居家内衣专区。
景一想着天冷了,她得给阿爸和阿妈都买一身厚一点的睡衣,虽然在医院整天病号服,可是病号服也不能保暖啊,尽管病房里挺暖和的。
挑了一套男士居家服和一套女士的居家服,都还不算太贵,关键是今天正好也赶上了活动,活动折扣的力度比较大,打完折后两套一共239,要知道如果不打折,原价可是699,这可是比五折还要低的折扣,质量看着也贼好。
尽管兜里只有300的大洋了,可她却牙都没咬,要了!
付了钱,提着衣服,景一继续逛。
还在内衣区没离开,她打算给自己再买一身睡衣,现在天冷了,就蓝桉送她的那一套,洗完后当天晚上也干不了,没法穿。
她想着,自己就买套便宜的,绝对不能超过60块,因为300块钱去了239就剩下61了,兜里还有一个钢镚,回去的公交得2块。
挑来挑去的,怎么就是没有60钱以内的呢?
景一同学十分的纳闷,就算你是商场,那也总不能全是有钱人来消费吧?
挑累了,没挑到,还窝了一肚子的火,景一索性找了个休息凳坐下。
这屁股刚挨着凳子,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看了看,想挂断,又害怕可能是疗养院打来的,所以就没有挂断,接了起来。
“你好,是景一,景小姐吗?”
电话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声音缓慢而低沉,语调中带着丝丝的笑意,没有面对着面,可景一却放佛能够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含笑着拿着电话,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认识,沟通,是从声音开始的。
在你我素未谋面的时候,声音决定了我愿不愿意跟你将这个通话继续下去。
……
第二天上午,景一陪着父母吃过早饭,就借着去上课的名义,离开了疗养院。
景父和景母均不知道她受伤的事,也不知道她请了一周的假,更不知道她跟那个他们感激并且信任的邵医生邵院长的关系。
景一刚一走出疗养院的大门,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正诧异,副驾座上的车窗落下,一个男人从驾驶座那边探过身子来,她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你好,是景小姐吧?”
景一点了下头。
“是邵先生让我来接你的,上车吧。”
景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拉开车门,在副驾座上坐下。
车内除了这个开车的男人,没有别人了。
景一有些局促,也有些紧张。
昨天晚上,她到底是没有买到60块钱以内的睡衣,不是她认真的去挑选了,而是接了那个电话之后,她整个人就不好了,哪里还有心情挑睡衣。
倒不是电话里那个老人对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人横竖就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你好,是景一,景小姐吗?”
她答:“您好,我是景一。”
第二句是:“我是邵阳,邵深是我大孙子。”
她答:“哦,您好。”
第三句是:“我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了你,想跟你见个面,明天上午九点,我让人去接你,就这样,明天见。”
她答:“哦,好的,明天见。”
其实在她第三次回答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而且她也清楚,自己也拒绝不了。
昨天晚上,又是一晚上的失眠,由于跟父母是在一间屋里住,怕自己翻来覆去的把他们吵醒,所以她愣是直挺挺躺着,睁着眼睛,一直熬到了天亮。
可是明明昨晚上怎么都睡不着的她,这会儿朝车上一坐,居然犯困。
不能睡啊,她告诉自己。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坚持住,意志力还挺强。
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人带着她要去哪里,这不知不觉都行驶了半个小时,车子还在环城高架上,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这到底还要走多久?
她也不好问,只能心里犯嘀咕。
这专心地想着一件事,特容易犯困。
想着想着,脑袋就靠在了车座上,再想着想着,额头就抵到了车窗上,又想着想着,眼睛就闭上了。
景一同学,就这么成功的又睡了过去。
司机看了她一眼,嘴唇轻轻动了下,像是笑了,摇头,无声叹息,这孩子,心真大!
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无知者无所谓?
……
景一是被摇晃醒的,睁开眼睛之前,她还皱着眉头嚷嚷,“别闹,让我再睡会儿,好困……”嘴巴砸吧了砸吧,这孩子将头扭到另一侧,继续跟周公约会。
站在车窗外叫她的是个男人,怎么说男女有别,虽然他的年龄当她爸爸也绰绰有余了,可到底是不能直接伸手去拍她的脸。
于是透过半落下的窗户,再一次耐着性子,将手从窗户外伸进去,轻轻地拉扯住女孩胳膊上的衣服,晃着,嘴里喊着:“景小姐,你醒醒,景小姐,你醒醒啊,醒醒……”
这摇晃了半天,车内的人索性一个不搭理你,呜呼大睡了。
邵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高龄,可是走起路来腰不弯,背不驼,走路昂首挺胸,步伐铿锵有力。
毕竟,要知道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部队上呆过不少年。
他原本是在屋子里的,可是左等右等的人不进来,他还心里纳闷,这小姑娘哟,面子还挺大,难不成要他去请?
这年头,这些小娃娃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的狂妄呢?就跟他那两个混球孙子一样,一个比一个能气死他。
罢了罢了,老头子多跑两步,就当锻炼身体了,不跟这帮小娃娃们计较。
在车边叫景一的是老爷子的警卫员,老爷子退休后,这警卫员一直也跟随着,名叫杜宁,今年已经五十二岁。
“司令!”杜宁至今依然改不了口,见了邵老爷子,依旧还是称为司令。
邵老爷子冲他点点头,看了眼车里,“什么情况?你把她打昏了?”
敢情不是这丫头架子大,原来是昏过去了。
这个杜宁,怎么这么没脑子呢?走的时候给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吓坏了那丫头。
可这到底还是没听他的话,这个杜宁啊,真是一根筋,唉!
瞅着杜宁皱着眉头,嘴巴不停地蠕动着,可是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邵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把人打昏了,还不把人抱下车?”
“司令,我没打她!”杜宁终于发出声音,一张脸憋得通红,“司令,这女娃是自己睡着了,我怎么也叫不醒!”
邵老爷子一怔,随即就乐呵了,哈哈地笑了起来。
满头的银丝在阳光下,秋风中,摇摆得那叫个随心所欲。
笑弯了眉眼,也笑弯了腰,笑得一颗心都暖烘烘的。
杜宁看着自家司令,他从19岁跟着司令当警卫员,到现在已经三十三个年头,他只记得,在大少爷邵深出生的时候,司令这么开怀大笑过,今天,这可是三十年来的头一次。
他扭头,又看向车里那个没心没肺,睡得昏天暗地的丫头。
这丫头……傻人,也有傻福啊!
最后,景一是被邵老爷子亲自抱下的车,放在了二楼的主卧里,这间主卧是邵深的卧室,只不过这邵家老宅好多年除了佣人每天打扫卫生外,主人们都不来这里住了,所以难免显得有些没有生机。
邵老爷子吩咐女家佣给景一换了衣服,穿着厚厚的衣服睡觉,怎么会睡得舒服呢?
景一身上穿着的是邵深留在老宅里的衬衫,不过有好几年了,四年还是五年来着。
将景一安顿好,已经是晌午了。
“老爷,午饭什么时候开?”管家过来询问,邵老爷子这会儿正在客厅里看报纸,八十岁的人了,眼不花耳不聋,身板儿还倍儿硬!
邵老爷子掀起眼皮朝落地钟看了一眼,然后又扭头看了眼楼上,“再等一会儿,等那丫头醒了再说。”
管家想说,如果那丫头睡到晚上才醒来呢?可到底是没敢说,点头退回了厨房。
景一还真的是挺能睡的,这一觉,足足睡到了下午两点,她这才悠悠转醒。
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看起来还是房间里,并且她是在大广木上躺着,身上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去了哪儿,自己的身上此时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衣,明显就是男士的衬衣。
她从广木上爬起来,衬衣又宽又大的,盖着屁股了,穿在她身上,跟睡衣似的。
眼瞧着这衬衣有些眼熟,不是衣服眼熟,而是这个扣子。
在哪儿见过这扣子呢?
景一歪着脑袋苦思冥想,眼睛扫到广木边的柜子上的相框,她眯起眼睛,弯腰凑过去。
呵!
这不是那位爷吗?
这瞧着怎么这么嫩呢?这小脸,这发型,这衣服,妥妥的小鲜肉。
原来,邵深这老腊肉也有小鲜肉的时候呢,她还以为他一长成男人就是老腊肉呢,跟别人不一样省去了一个过程,原来也是跟人没什么两样。
一屁股在广木边上坐下,景一伸手拿起桌上的相框,相片里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很青涩,眼睛也干净得一尘不染,清澈得能够看到底儿,虽然依旧不是笑得很开心的那种,但是嘴角弯起的弧度,以及半眯着的眼睛,弯弯的眉毛,足以看得出来,心情是很好的。
看着看着,景一就看呆了。
甚至,在脑海里还产生了一个相当疯狂和可怕的念头,她想,如果当年的邵深跟如今的自己相遇,如果他们之间抛开这些现实的地位悬殊等种种不和谐,那么她跟他会成为一对儿吗?
一个激灵,她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手里的相框也如同烫手的山芋,被她猛地给放在了桌上。
相框扣在了桌上,发出了“啪”地一声响,吓得她又是一颤。
随后,景一跟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慌忙将相框放回在原来的位置,光着脚站在地上看了一圈,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自己那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知道这衬衣是谁的了,邵深的呀!
这房间是邵深的房间吗?怎么跟她之前进过的房间不一样呢?
哦对呀,她今天是来见邵深的爷爷。
之前那个龙庭别墅是邵深自己的别墅,这里应该是邵家老宅吧?
豪门人家就这样,古代的时候,那是一个宅子,住着儿孙满堂,如今这社会是儿孙大了,都从那宅子里搬出来,自己单住,偶尔的时候回宅子看看,故而那宅子,变成了老宅。
这里应该就是邵家的老宅,老宅里,邵深的卧室。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青涩的照片呢?
只是,自己可真是头猪啊!明明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睡觉,不能睡觉的,怎么就睡着了呢?
邵深他爷爷会不会很生气啊?
啊呀,现在几点了?她睡了多久了?
屋内的墙壁上就有钟表,看到时针分针指向的位置,景一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刚睡醒,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她抬起手使劲地又揉了揉眼睛,瞪着钟表继续看,走近了,再看。
乖乖滴,这都已经下午两点十五分了!
她这一觉从上午约莫十点的样子,睡到了现在!
老天,她这头猪啊!
景一,你可妥妥的,真是头猪!
景一慌里八张地将衣服穿好,然后将衬衣叠了一下放在她刚才衣服放着的椅子上,然后又整理了一下广木铺,她急急忙忙朝门口走。
眼瞅着已经两点又过十五分了,杜宁看着他家司令到现在都还没有吃午饭,他就急了,让佣人上来看看景一到底醒来没有,就算是没醒来也给叫起来。
毕竟要知道,他家司令这么多年,每天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定量,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开始用餐,十二点的时候结束。
可是今天,这都已经向后推迟了将近三个小时!
司令自己不说饿,那是考虑到景小姐是客人,可是这客人也太过分了点,他心疼他家司令,如果时间倒退三十年,他家司令五十岁,这一顿午饭不吃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司令都八十岁的高龄了,为了等一个女娃娃,午饭到现在还没吃,实在是,单单想想都让人愤慨不已。
景一准备拉门,门外的人正好推门。
门外的人大概是被杜宁给催得慌了神,推门的力气有些大。
“嗵!”
像是撞到了什么,推门的人还愣了楞,门后没东西啊,她每天都打扫这房间的。
将门回拉了一下,继续再推。
“嗵!”
怎么还有东西?到底是什么?
正欲探头去看,却听一道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寸断肝肠的叫声响起,声音刺耳,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啊——”
佣人吓了一跳,连忙松开门把手,朝后连连退了两步。
“出什么事了?”邵老爷子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声音立马放下书,大步走了出来。
“血?血——”佣人尖叫着指着门口的地上,然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