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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变虚弱了。”

夕阳西下的公园，独自晃动的秋千后，不知何时，传来这样的声音。

夏川回头望，瞧见一个男子徐徐走向自己。

他比上次看起来更加高大一些，年龄也从原来的17岁变成了20多岁的样子；他的颧骨也高了些，脸部的棱角也分明了许多，嘴唇轻抿更显坚毅，然而冰蓝色的眼睛也越发成熟和冷漠。

只是无论他的年龄和面貌怎么改变，那一身打扮是从来不改的。

也不管他怎么变，对待夏川的关心是永远不变的。

看见他走来，夏川的嘴唇动了动，眼里有些湿润。但是他很快转为喜悦的表情，笑道：“你怎么来看我了，仙河？”

是的，突然造访公园，悄然来到落寞的夏川身后的男人，正是金仙河。

神界人的丹元无法变大，但是他们可以不停地生长，不停地轮回，以增加丹元每单位能量的强度来使得自己变强。

金仙河已经将近四千岁了，从四千年前起，他就不老不死地一直活到现在，每次从12岁生长到30岁的时候会进行又一次的轮回，能量增强一倍。连现在的神界天帝玉百忍都无法与他媲美。为此，金仙河才会是神界能与天帝平起平坐，甚至压他一头的大将军。

而这样的金仙河，他不关心任何的一切，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除了夏川。

“您变虚弱了。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金仙河站在夏川身边，面色更加严肃。

“你不能再留在人界了。”

金仙河的话让夏川仿佛被抽了一鞭子，他激灵一般即刻道：“不，我没有事，我只是……有点累。”

金仙河立得直直的，表情那么严肃。

事实上，从来没有人瞒骗他，也没有神界人敢得罪他。他不仅威望高，更重要的是能量超凡。只要他不高兴，没有人能够违背他的意思。

可只有夏川，金仙河无法责备和怪罪。

他甚至谦卑地走在他面前，曲膝而下，拉着他的手，关心地望着他，道：“还要这样痛苦下去吗？我为您的虚弱感到无比的痛苦。您是高贵的人，没有人可以这样践踏你。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带人去取下他们的人头。”

夏川抓住了金仙河的手，紧紧盯着他，道：“你言重了，仙河。我只是需要静一静，思考点东西。”

金仙河的表情变得有些冷酷。当然，这不是针对夏川，而是想起了一切让夏川如此痛苦的源头。

他低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难道是咒术？你是不是被下了蛊，所以无法忘记她？我可以立刻让人调查起来，为您解开诅咒。”

夏川苦笑道：“哪里有什么诅咒，是我自己……”

金仙河定定地道：“您如果真的很辛苦的话，去散散心吧。您可以回自己的宫殿休息。正好，小主人也没有去过的样子。”

小主人说的是蛋宝宝。

夏川想着也是，可无论如何，他总觉得放下一切离开，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仙河，我问你。你当年服侍过我外婆吗？”

金仙河听见，一摇头：“没有。没有机会服侍凤绫殿下。我是在您召唤以后才苏醒的，这之前我睡了三千多年。甚至您的母亲凰灵殿下，我也没有见过。”

夏川悄声问：“那么，除了那位以外，你只见过我？”

金仙河好奇地问：“怎么了？”

夏川苦笑道：“听闻我们家的人，其实脾气都不和我一样。我就好奇，想知道她们的事，然后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是大家里头最没有用的一个。”

金仙河一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您怎么会没有用呢？没有您的话，那些人还能开心地做他们自己的事吗？没有您的话，四界都不存在了。您牺牲自己所有的能量，才换来他们的太平。”

这话一语道破了天机。

可夏川只是勉强一笑。

他低下头，看起来似乎要哭，但是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我到底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呢？仙河，我外公醒了，我好开心，但是我不想见外公。小艾要走了，我也能去追她，但是却无法迈开脚步。你邀请我去故土休养，可我也不想走。我好像对我的人生，完全没有了任何期待。”

“所以这很危险。”

金仙河眼里闪烁着，加重了语调：“您这一族的力量来自于心灵。您的心灵的能量比天空比大海都要广阔。能支撑一切他人无法支撑的东西。可万一您心碎了，您将失去所有的力量，甚至可能化作尘埃灰飞烟灭。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金仙河的话卡在了嘴边，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夏川反而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道：“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将自己折腾到那个地步呢？我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当做儿戏的，至少在神界复活不周山之前。”

不周山，这曾经是一根极其粗壮而坚硬的巨石，因为太巨大了，反而被当做是山。其实，它是由地心生长而出的，顶着天空的一根名副其实的天柱。可惜早在几千年前的一场大战之中，它折断了。后来最强异能者女娲用另外四根天柱替代了它。

然而，那四根天柱的守护者身体状况堪忧，所以神界、人界和地界想尽了办法想要复活不周山取代那四根天柱，只是碎片还有一些被第四界在手里，没有获取。

而夏川的话似乎道出了他和这件事的关系。

“请您允许我多说一句。”金仙河道：“哪怕你觉得不可能发生，只要您不停止现在的状况，未来一定会发生的。我当年没有能够保护好那位大人，现在，我一定要尽我的全力保护好你。您已经不适合留在人界了。我带您离去吧。前去您家族的秘境，去那里好好地休息吧。也是为了更多的人。”

金仙河的话让夏川沉默了。

金仙河站起身，扶住他的肩膀，而他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身上，闭紧了双眼。

看见夏川的双手紧紧地揪着秋千的绳子，金仙河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在不受控制地释放。他抱紧他，突然开口，哼出了一段非常飘渺的歌曲。

金仙河说话的嗓音很冷，但是歌唱的声音却异常地温柔好听。这是来自于千年前的一首歌谣，来自于他曾经服侍过的那个主人之口。

那时，她站在水边，望着同色的天空，徐徐地歌唱着。金仙河在她身后听着，久而久之也学会了。这是一首很简单的歌曲，却能够让人安心。用的语言，正是夏川曾经在梦里无数次说过但是钟艾却听不懂古老的语言。

夏川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可是仙河……鬼魃知道如何去我家族的秘境，我害怕再见到它。”

金仙河的眼睛眯起，冷冷地道：“对不起，当时我又陷入了沉睡，所以没能保护您。但是这一次，他绝对无法碰你一根毫毛。而且我已经改变了秘境的位置。除了我，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您。”

夏川听见，默而不语。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知道，他的确需要安静一阵子。

他静静地倚靠着金仙河，好像找到了稍稍令暴风雨远离自己的港湾。

徐徐地，他道：

“好的，仙河，那么，我和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