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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有些激动的楚玉蕤,顿时失望起来。
“是我。”
细小的声音,不像是从前那样清冷,反倒听起来疲惫了许多,仿若一夜之间,紫筠像是苍老了许多岁。
他还是满头银发,却无法以肉身的形式出现在楚玉蕤的面前。如同梦境一般,紫筠的影子在萤火虫微弱的光芒之中慢慢显现。
楚玉蕤晃动了一下双臂,铁链的声音又重新响起,她现在十分焦急,必须离开这里,但仅仅凭着自己的力气是不可能的,上一次还未逃出梅林便被符阙重新给捉了回去,这次又将自己囚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就更不要谈什么逃跑了。
“紫筠,怎么了?”即便楚玉蕤满心想的是离开这里,可她也从紫筠的声音中听出来有几分不对劲。
脸色煞白的紫筠以手掩面,压制着自己不要咳出声来,“没什么,老了。”
想要说话的楚玉蕤忽而愣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他是“活得不耐烦”的人现在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便是紫筠了,可他却好像遇见了些事情。
楚玉蕤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妖也是会老的么?”
“对呀,妖也是会老的。”紫筠轻轻说道,像是太困乏了,要睡着了一般在她耳边呢喃,他的身影渐渐开始变得透明:“还有啊,我不是妖,是神。”
“我会帮你的,在一个合适的时间。”
据说,在季夏的野草丛中,萤火于朽叶之中腾飞,在这世上,却只有二十天的光阴,当萤火消失的那一瞬,紫筠的身影再也不见,山洞又恢复了黑暗与宁静。
楚玉蕤所不知道的是,热闹而又繁华的安平,仅仅在自己离开了五日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座京城如同死城一般沉寂,随处可见因为染上怪病而死去人的尸体,不少士兵被迫将这些暴露在外头的尸体转移,他们无法找到问题的根源到底出在哪里,更无法想清楚,为何封了食货斋,这种怪病却依旧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迅速蔓延。
直到搬运尸体的士兵也纷纷出现了同样的状况,腹泻、脸色煞白、左脸旁渐渐显现墨色莲花,他们才知道,这种怪病原来是可以传染的。
于是染病的人们便如同草芥或者世界上最可怖最恶心的食物一般,让人避之不及。
孩子的哭闹声和妇人撕心裂肺的喊声纠结在一处,他们被强制推进了狭窄而又肮脏的木笼之中,无人知晓被载着的木笼究竟要驶往何处。
但他们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笼子里头装着的人,都染上了那种怪病。
皇宫门几乎快要沦陷,没有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送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秘密处死,他们拿起家中的钉耙或是铁锤,一群一群地站在正宫门前示威。
巡弋阁的侍卫们,挡住一波,又来一波。
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现如今,最重要的水出了问题,君主却躲在皇宫之中,一句话也不说,只下令将被污染了的水全部清除。
为什么?凭什么?
这个天下,难道不是他们组成的?
手中的“武器”越举越高,呐喊之声越来越大,他们要华襄帝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宫内的华和肃已经不知是推翻了自己的第几次策论,起身便能听见宫门之外的呐喊声,华襄帝已经奄奄一息,一个国家的君主将要成为摆设,平王早已被自己替换掉,剩下的几位皇子,不是无心打理,就是还未成年。
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华襄国,马上就要土崩瓦解。
重重的担子压在了华和肃的身上,苏淮和白其殊冒着雪从皇宫侧门溜了进来,“找到了!找到了!”
白其殊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我们现在就去,去把那个什么符阙给打的落花流水,敢掳走君素,是活得不耐烦了!”她的拳头在空中挥舞,好像打败符阙是一个十分轻易的事情一般。
可屋子里头的华和肃和苏淮两人都知道,此行凶险。
华和肃从未和符阙正面交锋过,可是他既然能以书生的身份隐藏这般久都没有被人发现会武功,造诣定然也不低。
吩咐了云璟抵住宫外的百姓,华和肃将兵兰上的剑拿起,紧紧握住,“走。”
一个“走”字,不知承载了多少情绪。不管怎样,华和肃都是会和符阙有一个正面交锋的机会的,即便不是为了楚玉蕤,也是为了华襄的百姓。
解药,就在符阙手中。
昏暗的山洞之中,第一次传来脚步声,符阙站在岸上,负手静静地看着水中央石台上的楚玉蕤,低头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他来了。”
楚玉蕤没有接话,她不知符阙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若是不来,便担不起十皇叔这个称呼了。”一个闲散王爷,却在朝中拥有那般高的声望,手段也不弱。
他来了,才有好戏看,不是吗?
符阙的手一挥,半空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画面,楚玉蕤瞧见那里时山洞口的景色。
“你觉得,他会作何选择?”符阙又抛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却没有等待楚玉蕤回答便阔步离开了山洞。
石台上的楚玉蕤连忙拍了拍石头,铁链同石头碰撞,发出声音,“紫筠!紫筠!”
既然华和肃来了,她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紫筠的声音略显疲惫,若即若离,“我知道,你可守好了我送你的那根竹笛。”
楚玉蕤点头,不知紫筠用了什么方法,她的手腕和脚腕处被淡绿色的光包围,原本硌的她双手生疼的铁链正在一点点地松开。
一夜风雪,通往符阙所在的地方的那条小路几乎被雪掩埋,唯有华和肃、苏淮和白其殊三人,在皑皑白雪之中行进,山顶渐渐露出了自己的神秘面貌,华和肃深吸一口气,将剑插在岩石之中,翻上了山顶。
符阙玄色的衣摆被冬风吹起,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形成一团团水雾。他好像知道他们要来,或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们打败,所以很早便在此处等着了。
白其殊被苏淮拉了上来,站定了身子后,盯着符阙道:“你把君素藏到哪里了!”
符阙挑眉,“什么君素,我可不知道。”他抬了抬下巴,“他都未曾发话呢,你这般着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