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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人瞧见,但是赵无忧何其谨慎,自然不愿被穆百里这般轻薄。如今她顶着陆国安的脸,若是被人发现,估计会以为穆百里这个东厂提督,跟千户陆国安不清不楚。
穆百里早就看出了赵无忧的忸怩,但是他就喜欢看她这无奈到了极点的表情。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就这么凉飕飕的落在他身上,像怨妇又不似怨妇,真当是有趣极了。
赵无忧不是不知道,穆百里的心思,只不过竟有些习惯了,无所谓在他跟前闹一闹。
一抬头,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便凑了上来。
见状,穆百里一怔,赵无忧趁机抽回了手。
便是这空档,这些女子已经围了上来,三三两两的坐在素兮身边,还有一名格外娇俏的女子,依着穆百里的身边坐下。
赵无忧凝眉,身为穆百里的千户,自当上前拦阻,“想干什么?”一开口,赵无忧才发觉,她不是千户陆国安,她是赵无忧呀!赵无忧怎么可能会替穆百里解围呢?
何况,这些女子摆明了是上来勾搭的,她凑什么热闹?
可话都说出口了,她又能如何呢?心头喟叹,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管什么闲事?竟然管到穆百里的头上去了。
穆百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端起杯盏,慢慢啜饮着美酒。他真想看看,这丫头是怎么“忠心护主”的。
妖娆的女子,身着单薄,修长的手轻轻的捻了酒壶,给穆百里斟酒,“督主。”
都这样的表情了,识趣的就该知道意思。
赵无忧瞧了穆百里一眼,见他没有吭声,而后又看了看一脸期许的王唯庸,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一腿,穆百里伸手便将那女子揽入了怀中,抬头望着王唯庸,似笑非笑的扬唇,“王大人真是思虑周到,想着本座长夜漫漫,闲来无聊,有这么个东西能打发打发。”
王唯庸连连点头,“督主喜欢便是,这些女子是平临城里最好的歌舞姬,随二位大人挑选。”
“那本座要这个。”穆百里攫起那女子的下颚,“你叫什么?”
“小女子柔姬。”顾盼生辉,果然是温柔似水的女子。
“很好!”穆百里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杯盏递到了柔姬跟前。
柔姬抬手接过,道一句,“多谢大人!”仰头便一饮而尽。
赵无忧站在一旁就跟个木桩子似的,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做好平日里陆国安该做的事儿便是。陆国安平时会做什么呢?赵无忧想了想,这狗奴才最能做的,便是装傻充愣。
每次穆百里一靠近她,陆国安总会自动退避,还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相处空间。这狗奴才做得,还真是得心应手。
她不屑的瞧了一眼穆百里,而后将视线落在素兮身上。
素兮出身江湖,干惯了打打杀杀的事儿,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推杯换盏,还真是不适合她。纵然素兮知道赵无忧平素的行为习惯,可到了这会,她也有些傻眼了。
这莺莺燕燕的,她又不可能像赵无忧那样,对着女子也能一番耳语温存。
她是真的做不到,恨不能一掌过去,把这些粘人的东西,都给震飞。
心头轻叹,借着低头喝酒之际,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赵无忧,却见赵无忧的视线一直落在穆百里身上。喝下酒,素兮只觉得头疼,这局面该如何收拾?
乱,实在是乱!
王唯庸得意的瞧着自己的师爷,果然是好计策。
一场接风宴,最后变成了一幕幕招魂宴,这身段婀娜,不断往男人身上靠的女人们,成了最大的下酒菜。最后的最后,这些女子便跟着他们一道上了马车,回了驿馆。
王唯庸欣喜,瞧着马车渐行渐远,“师爷,这一次你算是立了大功。若是事情可成,本官一定会好好的嘉赏于你。”
师爷急忙行礼,“多谢老爷。”
“少钧那儿有动静吗?”王唯庸问。
师爷眉头微蹙,“有人看见,公子回城了。”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王唯庸面色骤变,“马上让人悄悄的去找,记得,一旦找到不必带回,火速送出城。不管去哪,走得越远越好。”
“是!”师爷俯首。
王唯庸拂袖而去,这个不省心的小畜生。
平临城内,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可是驿馆里头,却是歌舞升平,好一室旖旎,好一派春光无限。
偌大的卧室里,柔姬扭动着婀娜的身段,跳一曲勾魂的舞,如斯美艳。那一双若狐狸般妩媚入骨的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穆百里。
当时王唯庸找上门,让她去伺候一个太监头子,她打心里不愿意。
所谓太监,在她的眼里和心里,就是那种上了年纪,要么就是娘娘腔,要么就是丑八怪。
直到见了穆百里,她才知道,原来男人可以长得这样好看,即便浓墨重彩,依旧风华不掩。说是太监,可若是遇见这样好看的太监,便是一辈子守活寡,也是值得了。
单薄的轻纱落在地上,她的身上只有最内层的亵,衣裤。
烛光摇曳,这昏黄的微光之中,透着暧昧不明的氤氲。
赵无忧才不管穆百里这个死太监,该如何去睡女人,她想着素兮该如何脱身,进了门,地上已经躺着好几名女子。心下一怔,赵无忧含笑望着素兮,“搞定了?”
“一人一手刀,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实在吵得我脑仁疼。这不知道哪些男人,怎么就这样喜欢如此女子?”素兮一脸怨怼。
她的出手速度很快,以至于这些女子压根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打晕在地。
“让人收拾一下,别叫人看出来,明儿一早送走!”赵无忧转身就走。
“是!”素兮俯首。
她自己下的手,轻重有数,今儿夜里能好好睡一觉了。只不过赵无忧这是要去哪?素兮凝眉,公子这是去看穆百里如何御女?太监睡女人,有看头吗?
没什么看头,赵无忧心说。
站在门外,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呢?想了想,赵无忧环顾四周,怎么不见陆国安呢?
于赵无忧,谁也不会拦着,这东厂的人似乎都形成了默契,好像认定了他们家督主对礼部尚书赵无忧,心生好感,龙阳断袖。
房内似乎有动静,赵无忧侧耳听着。
这哼哼唧唧的声音,让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想着,难道太监御女,真当技术高超?听这柔姬的声音,痛苦中夹杂着兴奋,好像——好像真像那么回事。
难道穆百里,不是太监?
要不然,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柔姬弄成这样?
还不待她想清楚,房门突然打开,惊得赵无忧一下子直起身子。开门的是陆国安,他似乎早就知道穆百里在门外,毕恭毕敬的对着穆百里行了礼,“赵大人,督主有请!”
赵无忧道,“这种事情,不适合观摩吧!”
屋内,传来穆百里冰冰凉凉的声音,“你该多看看,来日方能用得上。”
听得这话,赵无忧轻叹一声迈入房间。
轻纱帷幔,那若隐若现的女子,躺在床榻上,低低的发出刺耳的嘤咛。可穆百里却在桌案处坐着,床榻上还有不少人影。
心下一怔,赵无忧蹙眉走到穆百里跟前,“你玩什么花样?”
穆百里将刚刚沏好的新茶,递到她跟前,“看不见就自己去看,听不见就好好的听。不想看见就别看,不想听见就把耳朵捂上。”
赵无忧瞧了一眼他手中的杯盏,“你知道的,我不喝茶。”
“是果茶。”他挑眉看她。
闻言,赵无忧伸手接过,徐徐坐在他身边。
床榻上,依旧是柔姬此起彼伏的声音。赵无忧很好奇,这些人在做什么?太监伺候人,应该懂得轻重,能把一个女人撩拨到这样的地步,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她心里腹诽,不自觉的挽唇偷笑,低头喝上一口果茶,果然是沁人心脾,滋味甘甜。
穆百里道,“你就不想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赵无忧挑眉看他,“这是督主的闺房之事,似乎不必让我知道。”
“她说,她想跟着本座。”穆百里道。
赵无忧嘬了一下嘴,“美人在侧,刚好能恭请圣旨,请皇上赐督主对食。”
穆百里又道,“她又说,赵大人似乎并不高兴。”
挑了一下眉,赵无忧笑了笑,“她的确不是很高兴。”
听得这话,穆百里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她说的是那个赵大人。”
眉睫微扬,赵无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然后呢?”
“同为钦差,赵大人与本座平起平坐,文弱书生怎么能跟本座相提并论呢?”穆百里笑得凉凉的,“这女人惯来喜欢挑唆,竟然离间你与本座,你说该当何罪?”
“所以督主,便让人好好伺候她这……欲壑难填的心思?”赵无忧看了一眼床幔后头的影子浮动。
柔姬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压抑着透着欲,火难求的激动。
“这倒不是。”穆百里道,“赵大人没来,本座还不想弄死她。赵大人如今所见,只是本座想给你一个前奏罢了!好听吗?”
赵无忧冷冷的剜了他一眼,“督主就不怕,到时候自己灭不了火?”
“那倒无妨,不是还有合欢姑娘吗?”穆百里凉飕飕的笑着,“好了,事儿罢了,开始吧!”
他这后半句,似乎是冲着床上人说的。
音落,陆国安将一把香递进去。
帷幔撩动,赵无忧算是看清楚了。柔姬不着片缕的被绑缚在床榻上,由身边那些小太监“伺候”着,口中塞着布团,难怪赵无忧只听见嘤咛没听见喊声。
搞了半天,是喊不出来。
这太监折磨人的手段,说起来也是花样百出。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有宫女被生生“玩死”的记录。所以你别以为太监就不会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畸形的心里一旦上来,比寻常男子还要狠戾无情。
“这是要干什么?”赵无忧不解。
“赵大人没听过美人痣吗?”穆百里笑问。
他这笑,让她觉得脊背发凉,好像在他的眼里,自己也是赤,条条的……赵无忧深吸一口气,“何为美人痣?不曾听说过。”
“没听过不要紧,赵大人细看便是!”穆百里笑了笑。
帷幔被拉开,赵无忧下意识的喉间滚动,不免轻咳两声。
柔姬瞪着惊恐的眼睛,如同待宰的羔羊,手脚被绑在床头床尾,身上连半点遮羞布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猩红的香火,就这么狠狠的烫在她身上。
皮肉的滋滋声,一股子烤肉味在房内慢慢散开。
因为疼痛,柔姬不断扭动着身子,她想嘶喊,奈何口中被堵,压根喊不出声来。那极度压抑的呜咽,伴随着绝望的泪,不断滚落。
可这些东西,对于东厂的人而言,早就见惯不怪了。
女人,男人,在太监面前,其实都属于一个品种。太监本来就不男不女,所以对折磨人这行当,充满了炽烈的兴奋。
什么美人痣,这不就是烫香疤吗?
赵无忧瞧着柔姬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还没过一会,已经疼得晕死过去。当然,这美人痣也不是随便乱点的,得找细皮嫩肉的地方。不疼不痒的地方,实在起不到刑讯逼供的作用。
“对待这样一个美人,你也下得去手?”赵无忧回看穆百里。
穆百里抿一口茶,淡淡然望着她,“赵大人要不要试试?”
“我是怜香惜玉之人,岂能与豺狼野兽为伍。”赵无忧不屑。
“赵大人真谦虚,你杀的人还少吗?”穆百里轻笑,“把她弄醒,继续!”
“没什么好看的,我先走了!”赵无忧起身。
哪知腕上一紧,已被穆百里握住,“好戏刚开始,赵大人这么急着走作甚?”
“穆百里,折磨人是你的兴趣爱好。”赵无忧冷然。
床榻上,传来痛苦低吟,陆国安伸手扯掉柔姬口中的布团。
“我说——我都说!别再折磨我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柔姬面色惨白,一身的冷汗,声声求饶。这风月场上的女子,凡是生得如此容貌的,总归是养尊处优的。毕竟她这身皮,肉还得换来那些王孙公子的青睐。
所以,必须好好保养。
赵无忧蹙眉,若有所思的望着穆百里,徐徐坐下。
穆百里道,“坐过来。”
还要怎样坐过去?已经比肩而坐了,难不成还得坐他膝上?这样矫情的事儿,可不是她赵无忧能做得出来的。
她一动不动,他干脆起身,突然将她抱起,当真抱在了膝上。
赵无忧心惊,“穆百里你有完没完,没看到这么多人吗?”
“奴才罢了!”他回答得凉薄,一手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单手裹着她冰冰凉凉的柔荑。那温热的指腹不紧不慢的在她手背上摩挲着,好似极为享受这样的光滑与细腻之感。
她坐在他膝上,像个孩子般被他紧拥着。
一声叹,尽无奈。
太监们全部跪在那里,谁也不敢抬头。这一尊尊泥塑木雕,其实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而陆国安对于穆百里与赵无忧的相处方式,早已习惯。如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柔姬身上。
“说吧!”陆国安冷道,“王大人让你过来,到底是何用意?”
柔姬哭诉,“都是王大人的主意,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被他派来,伺候督主的。”
“还有呢?”陆国安音色陡沉。
柔姬继续道,“还有就是,王大人得知赵家与东厂素来不睦,所以想借着美色,离间两位大人。”
赵无忧一愣,“这么做,对王唯庸有什么好处?”
“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我只是奉命行事。咱们这些风月女子,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只要伺候好诸位爷,什么都不会问的。”柔姬哭得楚楚可怜。
这细皮嫩肉的,如今已是千疮百孔。
穆百里没有吭声,陆国安便拿着燃香再次上前。
“不不不。”柔姬惊惧,“不要,我说!”
赵无忧叹息,王唯庸识人不明,柔姬这叛徒,怕是要当得彻底了。
听得柔姬哭着说,“王大人不想让两位大人插手云华州瘟疫一事。”
“这是为何?”陆国安问。
柔姬道,“因为——因为——瘟疫爆发之初,平临城内发生过动乱,有刁民暴乱。此事我想着也瞒不过你们,你们既然能猜到我是王大人派来挑唆的,想必也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暴乱之事,穆百里提过,所以赵无忧是知情的。
“这恐怕不是寻常的暴乱吧!”赵无忧道。
柔姬泪流满面,“这暴乱的头子,便是知府衙门的教头,所以王大人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朝廷知道势必怪罪。没了法子,只好让我来——来哄着两位大人,避免你们着手调查卓雷的事。”
“卓雷?”赵无忧品咂着这个名字。
穆百里说过,这个卓雷就是暴乱的头,是知府衙门的教头。赵无忧随即问,“身为公门中人,为何要领着老百姓造反暴动?”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风月女子,知道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柔姬泣不成声。
看这种情况,似乎她所言不虚。
这卓雷到底是为何要暴动,的确令人费解,恐怕还得问一问王唯庸。可王唯庸此举,无疑已经说明白了一切,他不可能实话实说。
王唯庸毕竟是朝廷命官,若他一口咬定不知情,谁都拿他没办法。就算到了皇帝那儿,你东厂抓人也得有个罪名,何况还是知府,官阶不低。
“你觉得,这是实话吗?”穆百里笑问,一双温柔的眸,带着几分幽邃,轻飘飘的落在赵无忧身上。
实话?
赵无忧轻笑两声,“所谓实话,就是说尽了你想知道罢了!可是很显然,咱们想知道的太多,而她不知道的也太多了。”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柔姬泣不成声,“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其他的真是一点都不知情。”
“不知情?”赵无忧笑了笑,回望着穆百里,“你觉得呢?”
“带下去吧!”穆百里道。
语罢,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走出了门。
赵无忧心惊,“你要干什么?带我去哪?”
“回你的房间。”穆百里煞有其事,“那不成你要与本座,睡那张床?”
那床?她肯定是不要睡的。
“柔姬怎么办?”赵无忧问。
“赵大人还真能怜香惜玉,怪不得京城女子,一个个对赵大人,都趋之若鹜。”说话间,他一脚踹开了房门,径直将她抱进去。
身后的房门,砰地一声合上。
放下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卸下她脸上的皮面。
“这东西戴久了,对身体不好!”穆百里做得很细致,湿润的帕子一点点的擦去她脸上的胶痕。
赵无忧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难怪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动人。果不然,他这般谨慎处置的神色,配上他那风华无双的容脸,愈发的蛊惑众生。
“难道本座没教过你,不要盯着一个人看太久吗?”穆百里在水盆里洗了手,“看的太久,自己便出不来了。懂吗?”
“你这是在警告我,别爱上你。”赵无忧笑得凉凉的,“督主这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穆百里没有吭声,又捏着她的下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信再无胶痕,总算放了心。
“你让温故去杨柳村,到底是何用意?”赵无忧问。
他就知道,她会问这个,是故早就有了准备,“说了是来治理瘟疫的,自然得有所动作。有个免费的大夫,何乐而不为呢?”
“可他是我请来的。”赵无忧瞧了他一眼,“当初要杀他的,是你。”
“他不是没死吗?没死就得去给人瞧病,难道这不是他作为大夫的职责吗?”穆百里反唇相讥,“赵大人小气了?”
赵无忧呵笑两声,“何止是给人瞧病,依我看,督主如今是想让温故帮我开路,帮我铺好路子打入暴民内部。穆百里,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不想再猜来猜去。”
她轻咳着,看上去有些不太舒服。
被藏在皮面下一日,这容脸更是白上了几分。
穆百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不管发生什么事,赵无忧觉得窝在穆百里的怀里,还算安全。天塌了,也得先压死他。所以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想,光顾着睡便是!
有时候赵无忧心想着,难不成穆百里便是那个让自己安枕无忧之人?转念一想又觉得荒诞,这样一个满腹城府的死太监,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这平临城里有一项产业是发展得最好的,那便是花街柳巷一条街。柔姬便是从里面出来的,而里头最负盛名的便是“眠花宿柳阁”!
里头的姑娘,一个个水灵得就跟粉团捏的一般。一个个花容月貌,那光滑细腻的肌肤,仿佛能掐出水来。那纤纤柔柔的腰肢,仿佛盈盈一握,便能当场折断。
姑娘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别以为沦落风尘,就光顾着卖身滚床单,这实打实的技艺才是竞争之道。男人喜欢漂亮姑娘,这没错!可男人也喜欢温柔似水的,更喜欢多才多艺的。
若一个姑娘生得漂亮,多才多艺还温柔似水,上得床下得堂,又不求名分,只求财帛,换红颜一笑。那些个富家公子,谁不愿一掷千金呢?
雅阁之内,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全然不似外头的人心惶惶。这害怕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乐一乐,反倒能忘了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东西。
“来!”富家公子推杯换盏,“把雪兰姑娘给我叫上来。”
可老鸨却说,“雪兰姑娘正在陪贵客饮酒,还望公子!”
这富家公子便不依不饶,推开老鸨就骂骂咧咧的去找。
听说这位雪兰姑娘貌若天仙,肤若白玉,这盈盈舞姿更是曼妙绝伦,无人能比。只不过见过她的少之又少,在这眠花宿柳阁内,雪兰姑娘是花魁娘子,也是老鸨精心藏着的宝贝疙瘩。
见过她的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至于这雪兰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确实没人知道。听老鸨说,她是从年前来的,到底是从哪儿来,老鸨也不知道。
富家公子撞开门,借着酒劲走进去。老鸨拦不住,却也不敢再进门。
这是雪兰姑娘的房间,便是老鸨都不敢轻易踏入。
房内,桐木古琴,带着微颤的琴音,低低沉沉。那轻纱帷幔后面的女子,始终没有说话,依旧熟视无睹的拨弄着琴弦。
“雪兰姑娘?”富家公子低低的喊着,一脸欣喜的拨开层层帷幔,冲向她。
蓦地,有个黑影从门后突然窜出来,一拳便打在了公子哥的脸上。疼痛的哀嚎快速响起,而后那人便如同沙包一般,被丢了出去。
“公子放心,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与雪兰姑娘!”黑衣蒙面的男子快速走出房间,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带上。
从始至终,琴声未断,那位雪兰姑娘始终不曾路面。
烛光里,有蓝衣少年负手而立,横眉冷对,面目无温。这少年眉目间与王唯庸生得相似,浓郁的剑眉之下,一双冰冷的眸,透着几分情,欲,几分邪气。
“都到了这个时候,公子还不走吗?”帷幔后头,传来雪兰姑娘轻轻浅浅的声音。
“你跟我一起走!”少年开口。
帷幔后头,她轻笑一声,“若我想走,必不会等到现在。我不会走,你也带不走我!”
“那我就杀了你。”他低低的说着,狠戾无温的话语。
琴声,戛然而止。
风影摇动,帷幔后头的女子徐徐起身,声音不似方才的温柔,“王公子真爱开玩笑,雪兰何德何能,能劳烦王公子亲自动手。”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他冷了眉目,袖中拳头紧握。
“不跟!”她绝然,“我今日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不管是谁来,我都不会跟他走。你死了这条心吧!王大人亲自派人送你出城,你何苦还要回来。既然走了,就该走得远远的。咱们这平临城已经不太平了,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我王少钧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是谁?
当然是王唯庸的独养儿子,王少钧!
雪兰音色低沉,“我不想走,谁都奈何不了我。”
“是吗?”王少钧突然脚下一动,快速行至帘后。哪知等他到了那儿,早已没了雪兰姑娘的踪迹。心下一惊,陡然抬头,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微弱的光,最终回到他的眼睛里。
他倒伏在地,身上疲软。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只看到一抹淡粉色的身影在眼前晃过。他知道,那便是她。那个一眼倾心,便再也割舍不掉的女子。
那个女人,有着倾世容貌,也有着无法融化的冰冷之心。她仿佛冰做的,话语间带着笑意,可脸上从没有笑容。她不会笑,也不懂得笑。
绣花鞋停留在王少钧跟前,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听到她清晰的声音,“回去吧!再也不要来了。我是不会走的!”
“为什么?”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王少钧还是要问。
“因为——”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在找一个人,再过一阵子,我若还是找不到他,我便去下一个城镇。一直到,找到他为止。”
轻叹一声,雪兰缓步走出房间。
不多时,便有人快速进门,将王少钧带走。
她穿得单薄,却丝毫不见冷,孤身坐在屋顶。一片竹叶,吹奏出悲凉之音。今夜是满月,月色清冷,若轻纱薄雾般笼着她。
倾城之色,却有着寻常人难解的愁绪,凝上眉头。
她叫雪兰,她在找一个人,找一个不知身处何方之人。瞧一眼纷乱的平临城,这些惊恐与死亡,都跟她没关系。时间一到,她就会离开,去下一个都城。
轻叹一声,夜色正浓。
第二天的阳光却很好,落在身上暖暖的。好在这一次,赵无忧不必再带着皮面,而是——直接被穆百里送到了泗北山一带。
温故在那里等着她,阎王爷也在那里等着她。
赵无忧揉着眉心,瞧着自己这一身粗糙的麻布衣,头上还带着方巾,和着她那病怏怏的孱弱姿态,像极了赶考落榜的穷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