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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沅叶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萧泽并没有放到心上。
不过后院的风真的被黄姨娘捂得严严实实,直到翌日下午,萧公归家,才将他们唤去。
推开重重深院大门,墙角枝头,不知何时多了几抹亮眼的绿。明灿灿的阳光透过缝隙洒满一地光斑,携带佩刀的内侍悄无声息地守候在大门两侧,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笼中的画眉在一声声地叫。
“见过义父。”
他们恭敬地俯下身,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看到房间里其他人。新进的两位丽人捏着帕子,眼睛红肿肿地像个桃子,黄姨娘春风得意,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来了啊。”萧公转过身,眸中划过一道厉光。他阴沉不定地看着二子,忽而道:“听李煦说,你在东厂做得不错。”
萧沅叶微微笑道:“不过是些整理卷宗的事儿,李大人在您的面前,真是过奖了。”
“他那个人,硬得像一块铁,你也不用多搭理他。”萧公淡淡道:“左右他也不敢太难为你,你明日过去,自己主动找些事情做。”
“叶儿觉得断案倒是有趣,这次整理卷宗,见到有很多陈年旧案,若是有机会,希望能在东厂练练手。”
萧公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随便你。”
见他口气平稳祥和,萧沅叶倒有些拿不准今日的事情发展。萧公又问了几句萧泽,两个人一板一眼地问答完毕,他才慢慢踱回主座。
“今日将你们叫来,原因你们心知肚明。”萧公以手敲击桌案,面无表情道:“我待你们二人素来亲厚,一直将你们视作亲子。虽说男儿不当理会后宅的是非,但是终究是一家人……”他犀利的目光扫过柳禾、玉莹二女,语气冷冷,道:“可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让我失望了!”
他话音刚落,玉莹一下子跪伏在地,啜泣道:“督公……妾身,妾身冤枉啊!”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萧沅叶这才注意到,她的发髻凌乱,不似先前所见的光鲜亮丽。萧沅叶故作惊愕地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过脸色阴沉晦涩的萧公,得意洋洋的黄姨娘,以及皱眉思索的萧泽。
“这件事情,怕是两位公子还不知道吧。”黄姨娘悠悠道:“昨日,妾身可是冤枉了玉姨娘啊!可是丢失的镯子不在她的房里,反倒让妾身翻出了别的东西。”
顺着她的目光指引,萧沅叶看见黄姨娘背后的茶几上,零散的摆着几个绣花香囊,一方丝帕。那个帕子上,隐约用绿线勾勒出‘叶’字的形态。
“这便是姨娘所说的东西?”她瞥了瞥,笑笑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您还真是小题大做啊。”
“不值钱的破玩意儿?”黄姨娘嗤嗤一笑,用手捏起了帕子:“都说闺中女儿爱怀春,这帕子上,香囊里的句句相思,难道,还要妾身亲自给二公子念出来不成?”
果然如她所料!
从一开始进门,萧沅叶已然想到了各种发生的可能。她故作无知地看了看那‘私传’的信物,大惊失色,转身大叫道:“义父,孩儿从未做过如此苟且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望义父明察!”
她将手覆在额前,紧张地冷汗直流。萧泽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奇怪地瞧向她,触及到萧沅叶恶狠狠的警告目光,浑身一个机灵,满腔悲愤地附和:“义父,一定是有人陷害小叶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二人反应的如此激烈,黄姨娘有些愕然,她看向座上的萧公。后者本着脸,眸中毫无波动,冷冰冰看着这大声叫冤的二子。
“陷害?”他慢慢抬起眼,道:“此言怎讲。”
“义父您看,”萧沅叶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且不说人伦纲常,叶儿每日忙于东厂,哪有这等闲空?再说私传信物,孩儿的房里可有?黄姨娘,”她忽然冷冷笑了声:“您这一般大动静,不知的,以为您真的是丢了镯子;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按着线索寻宝去了呐。”
她这话说的再直白不过了,分明就是指责黄姨娘贼喊捉贼,故意在玉莹的房里放了些东西,好去兴师问罪。
黄姨娘斜着眼道:“二公子是有心偏袒玉姨娘么?”
“都是被人绑在了一条绳子上,然而在姨娘您的嘴里就成了偏袒。”萧沅叶不轻不重道:“姨娘在家里的眼线,可真是不少啊。”
“你……”
“够了。”
萧公开口打断了黄姨娘不甘心的反驳,玉莹喊着冤枉的哭声。他扳动着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声音阴郁地几乎要滴出水来:“我不管是谁动了什么不该有的歪脑筋,这件事就此作罢。若还有这种事打扰我的清净,可不会如此罢休。”
他声音幽幽地回荡在屋里,黄姨娘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在警告谁。她心有不甘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忽见萧公幽幽一叹,目光向她看来:“如娘,你上次跟本公说,你那个侄儿也有十七八岁了……”
“是。”黄姨娘摸不清他想表达什么,只是应了声。
“府里的人太少了!年轻子弟又少,怎么也得磨练几个以备后用。”萧公语气和蔼:“明日便让你侄儿过来,做做客吧。”
黄姨娘喜不自胜,忙应了句:“是!”
当夜,玉莹被悄悄发卖给了牙婆。
萧沅叶神清气爽地喝着茶,黑漆漆的夜色里,萧泽一头撞了进来:“小叶子,你今天唱的哪一出!你不说话,还能真当你跟那个玉莹勾结啊?”
“我看起来像什么?”
“像怂货。”
她一个茶盏丢了过去,萧泽机灵避开,瓷器在墙壁上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落地声。萧沅叶皱了皱眉,看桃叶走过来收走碎片,淡淡道:“还有呢?”
“像个浪荡子,你可满意了?”萧泽有些反应过来,怔了怔,道:“你是说,黄月怀疑你……”
“没错,她怀疑我。”萧沅叶冷冷道:“若不是这一次,我还真不知道,府里的蛇,隐藏了这么多年!她用了最迂回的方式想要证明一个问题,只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义父心里也容不下她了。”
她是个女子,这府里只有三个人知道:萧公,哥哥,和桃叶。
“你们反应真快。”萧泽凝望着她的脸颊,有些不解。可他却问不出口,他知道眼前的‘妹妹’绝不会回答他的任何质疑。唯有将疑问埋在心底,盘旋几圈后,他的心中微微一叹,转移了话题:“是柳禾。”
若是没有柳禾,谁来跟黄姨娘里外呼应呢?
萧沅叶道:“哦,这倒不是很意外。玉莹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由我告诉她,这个时机和人物总有些不对。”萧泽笑意盈盈,伸手揽过她的肩,道:“事情都过去了,咱不提这些糟心事儿……我送你件东西。”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丝帕,纯白无暇,横竖是什么都没有。
“送你。”萧泽如珍宝般奉送到她的眼前,紧张不安地盯着她。萧沅叶只是瞥了眼,不觉笑出了声。
“白帕子?你送我这个做什么,我才不稀罕。”
言罢,她懒洋洋地起身,边走边道:“不早啦,哥哥,我要休息了……桃叶,送客。”
“你……”
他一时尴尬地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拒绝后的沮丧和苦恼顿时作弄他整个身心。枉她一腔玲珑心肠,竟然是这么不开窍!萧泽心里又恨又爱,只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哭丧着脸走出门来。
桃叶阖上门的时候,看到他手中还紧紧地捏着那方白帕,忽而想到前几日玉莹送来的东西。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不曾多言。
不过是一方白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