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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还驻守在这里的官员,不是没有实力,就是还有一些想法。
尤其是省府大员迁出之前,就临时任命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长沙路忠武军”的年轻精英。
当代大都头马殷年事已高,奔着八十岁就去了。
此刻,老搭档彭玕的兄弟彭珪一脸慎重,用小心翼翼的语气,看着闭目养神的马殷,然后用不高的音调说道:“大都头,攸县、茶陵县两个地方的朋友,想要去安仁镇附近剿匪,省里的意思……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面容苍老的马殷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躺椅中,半晌,他才道:“江湖上的事情,就是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像王满哥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地道了一些?”
“这……大都头,不知是哪里冲撞了大都头?”
“他在安仁镇,喊打喊杀的,好多朋友过来抱怨,说我们‘长沙路忠武军’,是不是要绝了皇帝的后路,让皇家永远失去指望。我无地自容啊……”
“……”
彭珪脸皮一抖,现在彭家在“长沙路忠武军”中的实力,陡然暴涨,哪怕彭玕约束了彭家的子弟,可是原本就是混口饭吃的军中兄弟,跟苍蝇一样,一拥而上,根本容不得彭家有什么反应。
留给彭玕斡旋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威胁到了马殷的地位。
要知道,马殷是打算就这两年退下来的,儿子能不能接班,就看彭家的配合。
之前彭家是配合的,马殷传位下去,对“长沙路忠武军”的稳定,也大有好处,毕竟,就是求财而已。
保皇这种事情,嘴上说手,玩命……不行。
只是哪里想到,当初随手做的一桩交易,彭彦苒这个悍妞,竟然捡了个大便宜。
须知道,彭玕嫁女之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堂堂江湖大佬,女儿给人做妾,丢人啊。
男女平等的口号在大城市中,还是喊得很响亮的,于是越发地丢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当萧温过路长沙,省府大员纷纷接待的场面,直接将江湖上的“名宿”,耳光都不知道抽到了哪里去。
往日里那些在家中高高在上的大佬,面对一个省府办公室的秘书,都只能点头哈腰,而现在,那些清贵衙门中的帝国才俊,却是卑微地去接待一个从南海来的白身“秀才”的老婆。
这种乾坤颠倒的魔幻,让“长沙路忠武军”的内部,一夜之间,就撕裂得不成人样。
池浅王八多,小小的“长沙路忠武军”,已经让人瞧不上。
彭家的舞台,可不是什么一地几州几县,努努力,获得的好处,是“长沙路忠武军”上上下下一百来年都奋斗不来的。
马殷很焦虑,也很嫉妒,但他只能忍。
他得罪不起湖南省省府省厅的各路大员,更不要说教育部那些妖孽,到现在,他连王角本人,都是开罪不起。
底下不是没有人去安仁镇走一遭的,那里什么个状况,看个大概,也是有数了。
如今的江湖,湖南内部的江湖大哥们,都是流传着“十万义勇十万兵”,因为安仁镇除了军山这个地方,其余的,都跟着姓王的走了。
好些原本地头上的军官,不是被杀就是被关,安仁镇甚至搞了临时的“劳改农场”,这种样板摆在那里,令人毛骨悚然,可对“长沙路忠武军”的底层而言,简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因为安仁镇那些正式的义勇,过了三个月的学兵期之后,是有真金白银饷银拿的。
本地人如果作保,还能贷款租、买、置换耕牛,有钱的阔佬看都不看一眼,因为毫无吸引力,但对那些苦哈哈们来说,横竖都是哟卖命,还不如去安仁镇搏一搏。
可惜,人离乡贱,单枪匹马过去,指定是要受欺负的。
然而想要抱团过去,没有人牵头,又是不敢。
原因倒也简单,拖家带口的,娘老子孩子老婆,总得跟着一起走,一起走,开销用度就让人难以承受,还不能保证到了安仁镇之后,真就可以活下去。
同时,在香堂会水中谋生的,老婆孩子本就等同于人质,“长沙路忠武军”的大都头一声令下,说不定,老婆孩子就得死。
做决断岂有那么容易。
但如果有彭家这样的势力,抱团也就容易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不怕大都头诘难,毕竟,法不责众嘛。
这种潜在的需求,就是分裂“长沙路忠武军”的不稳定因素,且不受大都头马殷的掌控。
所以,马殷不管怎么选,都没办法以老弟兄老朋友的感情来做事,奔着八十岁而去的马殷,不得不为了这点“家底”,做最后的努力。
哪怕要决裂,也不能让彭家分走太多“长沙路忠武军”的资源,即便彭家可以说当年最关键的时候,支持了马殷的上位。
“大都头,王委员毕竟年少,江湖上的事情……他不是很懂的。”
“算起来嘛,王满哥还是我的晚辈,他既然到了湖南,我不敢说让他登门拜访,让人知会一声,起码的礼节,也应该有嘛。这么莽莽撞撞,在湖南这里喊打喊杀,是不是太狂了一些?”
马殷缓缓地坐起了身,也没有看彭珪,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忠武军’,是忠于皇上的,是皇帝的人,早晚都是要为皇帝尽忠的。王满哥现在这样做,把地方的乡绅打杀了,这不就是把皇帝的忠臣,都斩尽杀绝吗?这让我们‘忠武军’,进退两难啊。”
“大都头……”
“不忠不义的人呢,我们‘忠武军’,不做。”
言罢,马殷拄着龙头杖,缓缓地往外走,“攸县、茶陵县的好汉,要去剿匪,那就让他们去嘛。天底下的事情,站得住脚,才是有道理的,彭家兄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
此言一出,彭珪不再说话,他知道,攸县、茶陵县那些义勇、民团,也是有人支持的,只是“靖难军”来得太快,所以省府撑腰的人提前走了,所以没办法就近指挥。
可扶持的态度,还是摆了出来,并且肯定有不少资助。
攸县、茶陵县这样的地方,原本就是有不少武装,多是“车船店脚牙”的背后靠山。
诸如茶园那等经济作物的地方,庄园主本身就有“私军”,只不过换个名称罢了。
现如今,大概就是将这个垄那个沟的力量,都集中了起来,以“剿匪”之名,一举将安仁镇灭了。
而安仁镇内部,黄世安这个镇将,只怕也会打配合,里应外合之下,王角操办的这个“新义勇讲习所”,拢共才多少人,训练了才多少个月,真的能撑住吗?
撑不住之后,被打散的新义勇,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老于世故的彭珪,便想着是不是去一趟安仁镇,好好地劝说一下王角,该给人面子的时候,适当地抬抬手,说不定,路就走宽了。
只是,正当心中下了这个决心的时候,外头突然热闹起来,一阵敲锣打鼓声,有学生伢子在那里奔走,呼唤着什么。
等了许久,便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把彭珪和马殷,都吓了一跳。
“安仁镇镇将黄世安被捕!新义勇择日枪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