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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不是所谓的逼宫请愿吧,如今这位崇祯皇帝都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默默盘算了一会儿之后,崇祯皇帝让人传来了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和天策卫指挥使高文采。
两人来此途中已经得了百官云集端门请愿的这个消息,此时也都是神情紧张、内心慌乱。
相比之下,反倒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崇祯皇帝,却是要淡定得多了。
崇祯皇帝令锦衣卫、天策卫与羽林卫士卒相互衔接配合,紧闭端门和午门,不得皇帝手谕不可放一人由端门、午门入宫。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也告诉巩永固、李若琏、高文采三人,端门外云集的官员,若有上书奏章可着人收取送入,只要他们没有出格、越轨之举动,一概可以不闻不问。
既不允许值守大内的三卫士卒出言恐吓,也不允许对云集端门的大小官员进行武力驱赶。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很清楚,那些听说皇帝要御驾亲征就鼓掌叫好架秧子起哄的人,不一定安的是什么好心,而那些声言反对极力阻止的人,也并不都是颟顸迂腐的书生意气。
大明朝的朝政运转,自然有大明朝的一套规矩。
若是在皇帝御驾亲征这样的大事面前,竟然没有一个文官进士出言反对,那倒反而不是如今这个大明朝文官的风骨做派了。
只是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有着自己的理想、报复和打算,而这些理想、抱负和打算,又不是当前这些请愿的文官所能够全部接受的,因此也就只好对他们置若罔闻了。
到了上午巳时,在京师城内的部、院、六科、府、寺等大小衙门,之前未能参与过建极殿特别朝会的大小官员们,除了头天建极殿朝会的参与者以外,剩下的几乎全都来到了端门外的广场上集会情愿。
他们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请皇帝重新下旨收回成命,另选贤能前往居庸关坐镇御敌。
说来说去,就是叫皇帝不要御驾亲征。
这些参加端门情愿的官员们,也不说话,只是在端门外按照官职大小一排排地跪着。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自己的上书请罢亲征的奏章。
因为没有各自部门堂官或者较高级别官员的参与,也缺少了往日那些擅长组织煽动的东林党骨干的振臂疾呼,这批集会请愿的官员们,明显属于一群乌合之众。
在端门四周密集如林的枪口和刺刀下,没有人敢于去冲撞紧闭的端门,也没有敢于大声喧哗,惊扰了紫禁城中的安静。
就这样,六七百名曾经有资格在紫禁城皇极殿中参加元旦大朝会的京官们,直愣愣地跪在端门外的广场上吹着冷风,从早上吹到晚上。
期间,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着人收走了每个人面前的奏章,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崇祯皇帝则始终没有露面。
既没有一道圣旨,也没有一句口谕,就当端门外的这数百人不存在一样。
而身在深宫之中,与端门相距遥远的皇后周氏,此时此刻更是端门外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就在京师的大多数官员云集端门外请罢亲征的同一时间,崇祯皇帝一点也没有耽误了该办的要紧事情。
崇祯皇帝将内阁首辅李国鐠、军机大臣英国公张惟贤、锦衣卫指挥使驸马都尉巩永固、神机营提督兼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刘文炳,以及五军都督府几位都督,从紫禁城的侧门,召来了乾清宫中,并请皇后亲自到场。
崇祯皇帝让内阁首辅李国鐠和英国公张惟贤领着众人,以大礼参拜了皇后周氏,又交代了一番留守京师的事务,而他自己即于当日下午,轻装简从、悄没声息地,带着阁臣徐光启、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锦衣卫北镇抚使王国兴等一众随行人员,从东华门离开了紫禁城。
除了这几位大员,这一次随从皇帝御驾亲征的还有不少人,比如户部上书毕自严,工部尚书毕懋康、兵部右侍郎兼武备院总监孙元化,以及军机处、御前侍从武官处、锦衣卫北镇抚司等一众亲随人员。
至于端门外云集情愿的官员们,崇祯皇帝回答他们的方法,跟当年的正德皇帝是一样的,那就是你们人多势众可以,大不了我一走了之。
毕竟皇帝御驾亲征的旨意,在建极殿的大朝会上议定了,而且已经下达了,那就没有更改的必要。
说起那些云集端门的官员之所为,于公当然是为了皇帝好,为了大明好,而且道德上无可挑剔。
但是于私,那就不好说了。
有些人是随波逐流刷存在刷声望,有些人则是想靠着法不责众左右朝局,还有的则是用所谓道德来绑架大明朝的法律甚至是皇帝的旨意。
说是文官集团与皇权的短兵相接,可能有点太大了。
毕竟这些文官集团权力的根源,在这样一个时代,其实同样源自皇权。
但是若说完全不在意,完全一笑了之,放手不管,那也不可能。
在一个皇帝出口成宪的帝制时代,以官员云集、逼宫请愿的方式表达诉求,要求推翻之前已经经过合法程序定下来的决议,不管其背后的理由有多么值得同情和理解,但是其做法却是不能容忍的。
一旦开了这样一个口子,今后的朝局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
但要是完全堵上了这个口子,这也不是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所乐于看到的。
如今东虏未平,流贼未灭,还有许多大事要干,他自然要把专制的皇权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中,而且越集中越好。
但是等到将来一切都搞定了之后,还是要一步步逐渐放开的。
到了那个时候,眼前的这件事情,好好规范利用一下,也许就是未来进步的萌芽。
所以,他也不想对这些人完全一棍子打死。
当日傍晚,悄悄离开了紫禁城的崇祯皇帝,带着一群伴驾人员,在天策卫人马的护卫之下,顺顺利利地抵达了通州潞河湾的近卫军第一镇大营。
尽管崇祯皇帝已经离宫出京,在京师以及京师附近的朝臣和地方官员们,仍然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上书朝廷,上书皇帝,请求皇帝不要轻易离京亲征。
并且举出了各种例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英宗皇帝的土木堡之败,以及正德皇帝亲征前宁王朱宸濠之乱途中落水染病最终不治的例子,想来说服崇祯皇帝放弃亲征御敌这个可怕的想法。
但是此时此刻的崇祯皇帝,心中在乎的从来也不是他们的态度和看法,而是自己此时身处之地,近卫军第一镇广大将士的看法。
宝剑铸成却从未出鞘一试锋刃的近卫军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即将跟随皇帝御驾亲征的激动之情了!
而那些云集在端门外吹了一天冷风的京师朝官们,也因此,在第二天再次云集端门外继续请愿的时候,得到了内阁发布的准确消息,崇祯皇帝已经亲赴军中了!
那些之前没有资格和机会参加建极殿大朝会决策的年轻御史、六科言官和翰林们,听说了皇帝不顾非议一意孤行的消息之后,很快就把憋在胸中已经很久的那股旺盛,乃至是过剩的精力,投入到了批评教育皇帝如何做一个尧舜之君的事业上来了。
一些人不仅上书反对皇帝亲征,还把矛头指向了在此事上无所作为的内阁阁臣和朝中大佬们的身上,批评教育起这些内阁阁臣和六部高官,如何才能当好内阁辅臣和尚书侍郎。
不过,对于这些来自京师朝堂各部院府寺和地方官员的上书反对,辗转反侧地送到了皇帝手上之后,崇祯皇帝则完全照搬了当年正德皇帝的应对方法,那就是一概置之不理。
你们说你们的,我自做我自己的。
十一月初一日,也就是崇祯二年冬月初一日,在京师朝臣上下一片的非议声中,崇祯皇帝顶着寒风凛冽,在通州潞河湾近卫军第一镇大营之中,再一次校阅全军。
就在校阅结束之后,当即誓师出征,暂时将京师朝堂之上的一切烦心事,都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