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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华在他身上用的是笨法子,他孝顺,心里最重要的是他娘,方若华就直接跟老太太说了她儿子的一切,和老太太商量,想想个苦肉计,没想到老太太比方若华果决,直接跪在街头,在自己身上挂个牌子,上面就写自己是个惯偷的妈,没教好儿子,逢人便磕头。
老刘哪里受得了这个?赌咒发誓说要改,甚至狠狠心要砍自己的手指,还是方若华拦住,觉得没到那个份上,而且丢了手指头,好多技术活就不能做,他日子更难过。
方若华给他报了技校,让他去学技术,还找人盯着他,老刘也不至于坏得没办法救,每次又想犯毛病,或者他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来引诱,便想想当初差点被当成杀人犯的绝望,再想想老母亲,终究是一步一步熬了过来。
老刘这个还不算典型。
方若华这些年时常能碰上些事,遇见些貌似无可救药,又似乎还能拉一把的人,但凡遇见,她都没有做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泥菩萨,终究是心甘情愿地去兜揽麻烦。
这世上陷入底层,或是走错了路的那些人,在旁人看来都该敬而远之,和他们接触,纯粹给自己惹事,吃力不讨好也还罢了,万一要是这些人心怀恶念,恩将仇报,再伤了自己,那可就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若华也觉得这种想法才是正理,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做人做事,不能乱发好心,就是她自己,其实本心也并不是特别热心肠,爱惹麻烦的人。
可是,她终究比别人多一样能力,在别人眼中无药可救的渣子,有可能在她眼里总有能让人心肠柔软的地方。
会在街上随便吃霸王餐,欺负老实小贩的混混,私底下可能会看到小猫躲在车底,就趴下小心哄一两个小时,好把猫咪哄出来小心照顾。
做些替人讨债的行当,面相凶神恶煞,动辄打架斗殴的人,也许私底下会因为一部悲情的电视剧,耗费掉一盒子的纸巾。
还有那被人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坑害多少人的扒手,也许在家会把老母亲的脚揣在怀里给暖着。
他们都不是好东西,犯了罪就是犯罪,合该被惩处,可是如果惩处完了,方若华也愿意花费些心思,好让他们别在走到岔路上去。
一开始,方若华做这些,其实只为了自己高兴,她就是想做就做了,也没想着对错。
当然,有成功,有失败。
有些人知道好歹,有上进心,能纠正得过来,但更多的人,哪怕方若华确定过他们都不是坏到根上的,他们还是改正不了。
这世上,习惯了不劳而获,习惯了歪门邪道,想走正路就要更难一千倍,一万倍。
方若华有一阵子很认真地研读韦明言的著作,学习心理学,着重学犯罪心理学,用尽手段掰正这些人的三观,想办法让他们更有自制力。
不怕他们去想不劳而获,去做白日梦,只要别把脑子里的歪念头付诸实践就好。
脑子里杂念再多,只要他们真正做的时候,能遵纪守法,牢牢守住底线,方若华就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合该念一句阿弥陀佛。
最初的时候,碰见积习难改的那些人,方若华总是生气,气到头上,竟会觉得韦明言那些不敢发表,只敢私底下偷偷研究的理论要是这能成功就好了。
通过改变人的大脑,通过心理暗示,心里操控,来控制一个人,让这个人彻底改变。
韦明言写的论文里,还提到过直接动手术,改动脑神经,辅以心理催眠暗示的方法,来治愈那些吸毒者,让他们永远不会复吸。
方法虽说不可取,很是恐怖,可是想法是好的。
方若华每每遇到那些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人和事,也免不了觉得,韦明言这样的人,那样的研究,真心是让人很是向往。
还好方姑娘不是个偏执的,这般想法,总是在脑子里停留的时间不长。
多年来,陆陆续续地‘拯救’了些所谓的社会渣子,到了如今,方若华却是淡定得很,虽不说成亦欣然,败亦喜,至少也是不怎么把失败放在心上,失败了总结经验,下次再继续努力,反正不会为这个动气伤身。
她想让一些人走正路,也努力去做了,做到问心无愧,其它全看天意。
自从出国留学,回来的时候日少,方若华到是没再碰见想要伸手的人,这一次,遇见的是方晓磊,和她大有渊源的弟弟。
这个人可是很不简单。
在那一本书一样的记忆中,方晓磊是背后一个比较重要的BOSS,给女主周小鱼添了无数的麻烦,身后势力极大,也擅长伪装,很是不同凡响。
别管方晓磊将来是什么身份,但是现在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失足年轻人,方若华这个当姐姐的,没有不管的理由,必须努力把他给掰正了。
不说让他当个好人,至少也别沦落监狱,最后背判处死刑。
一路上,方若华回忆了些旧事,不过进了研究所,就把心思收回,认认真真继续做自己的研究。
方若华私心里对方晓磊,比对别人更上心,可这一上心,方晓磊的日子就不好过。
他在家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上,做梦都想着他要怎么去赚钱,尽快赚钱给方若华,先把钱还上。
别看他方晓磊混蛋,但是他不能欠方若华的钱。
他可以对任何人耍混蛋,却不肯让方若华吃亏,一点亏也不行。
方晓磊一直都在想,他欠方家的,欠方敬的,现在方敬没了,他想还,也只能还给方若华。
如今他这位姐姐靠自己就混得风生水起,不用他来照顾,但是,他绝对不能欠钱不还,就是他再不要脸,也做不出这等事。
第二天一大早,方晓磊下定决心要去赚钱,联系以前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凑一局,先赢个第一桶金回来,手里有了本钱,再琢磨大钱更容易些。
结果一出门,左边一肌肉狰狞结实的大汉,笑眯眯看着他。
右边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看起来很衣冠禽兽的中年男人,也看着他。
“方同学给你找了份工作,工资已经提前支取了,方晓磊,跟我们走吧。”
方晓磊:“……”
这两个人一看就不好惹,他能不去吗?
他要是想跑,到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他能把麻烦带给方若华?
那傻妞简直是坑爹啊!不对,坑弟弟!
方晓磊稀里糊涂地就被带进了一家孤儿院,洗被子,晾衣服,做饭,陪小朋友做游戏,给小学生辅导功课……
他在监狱里待的那些时间,好歹把初中课本给学得比较扎实了,不要说小学生,连初一,初二的学生的功课也勉强可以辅导一下。
孤儿院的孩子们底子也比较薄弱,他自己是从学渣走过来的,心里知道学渣们需要的是什么,讲课到比那些来做义工的大学生还受欢迎。
受欢迎……受欢迎个鬼,方晓磊烦得恨不得去死一死!
但是,每逢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就有人过来跟他说一句,方若华每年给这孤儿院捐款捐多少,又说方若华多么喜欢这里的孩子,还说方若华在院长面前夸他特别温柔细心,别看长得凶,其实是好人,可喜欢小孩儿了……
方晓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满腔的怒气一下子就减弱不少,咬咬牙又把话咽下去。
反正时间长不了,他就当给方若华面子,别让方若华丢人。
他要是表现不好,岂不是让人觉得方若华没眼光,还说谎?
套路,都是套路。
可他明知道方若华套路他,他又能怎么办?
“蠢妮子是方敬的女儿,笨妞是方敬的女儿。”
方晓磊咬牙切齿地妥协。
然后妥协一次,之后再妥协的时候,也就不那么难了,每天按照规定的时间去做义工,虽然很少有折磨人的体力活,但是,无不是需要耐性的工作。
照顾小孩子,教导小孩子,照顾宠物,给猫猫狗狗洗澡,喂鸟,喂鱼,除此之外,还要打字录入,打扫卫生,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干活还不算,他多大的年纪,竟然还被逼着读书。
每天但凡工作一结束,哪怕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空闲,都会冒出个老师来,主要是英语老师,还有教数理化的老师,抓住他就逼着他读书。
从白天到晚上,就没有半刻清闲。
脑子累了,就换成体力劳动,干一会儿活,就又开始读书。
简直是欺人太甚!
每次要撂挑子,方若华就特别有存在感地冒出来一回,方晓磊终究还是有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他尊重方敬,那就很难避免地……同样要顾着方若华。
方晓磊自己有时候私底下也嘀咕,他想那么多干什么,管方若华如何,两个人其实没那么深的关系。
说是姐弟,可接触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年,好多年没见过面。
就是正经的,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多年不见也要生疏,没多少感情,何况是他们这样的?
他不去害方若华,就够给方敬面子!
“难道还要受那蠢妞管束?至于欠下的钱,以后我翻倍还,肯定还,还给她更多。”
方晓磊不知道多少次都准备好溜走了,然后又……总下不了决心。
两个月过去,方晓磊也不得不承认,他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那些老师们比他遥远的上学时光遇见的老师,都要厉害得多,他一开始不懂,后来上网查了一下,好像这些老师都非常有名。
方晓磊一下子和被割肉一样疼,方若华给他找这些老师,一对一教学,那得花多少钱?花费肯定高得让人心惊肉跳,就是不用他出,他也舍不得!
方若华的钱那可不是大风给刮回来的。
反正方姑娘有意无意地就暗示这是一笔大数目。
肉疼得他学习的劲头瞬间就飞涨,以前恨不得偷懒,后来恨不得连做梦也学习。
方晓磊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最是知道钱的重要,也最不喜欢浪费。
白天身体累得半死,脑子也同样疲惫,各种空闲都被逼着花在了课本上,到了晚上,更是恨不得给他来一个头悬梁锥刺股,一来二去,方晓磊就没怎么想过他那些歪门邪道。
就连有两回他那帮狐朋狗友知道他出狱,特意打电话要聚一聚,最后也没能成行。
实在是一天下来累得恨不能扑倒在床上好睡一场,哪里还有心思出去玩?
方晓磊的事情不算难办,在方若华看来,到比当初教导高亮,林岚他们还要省几分心,毕竟现在方若华不比以前,她如今人脉广,而且也有足够的力量。
再者,方晓磊的人生已经落到最低谷去,当他进监狱的那一瞬间,既是他的绝境,也是改变的契机。
当然,如果到了这地步,他还是没有半点触动,那也是无药可救,方若华会更轻松。
“……不过,你就不担心你这个弟弟受不了压榨再反弹?”
陶冷听同事们说了方若华给她弟弟制定的向善套餐,看了以后也不有咋舌。
“人向来是好逸恶劳,但凡走了歪门邪道,就再不肯踏踏实实地凭自己辛勤劳动过上好生活,想一想,不劳而获多舒服?干活多累?”
方若华夹着手机,一边看实验数据,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那要看放在天平两端的砝码谁重谁轻了。”
诚然,人都好逸恶劳,方晓磊这人肯定也一样,都有劣根性。
可是人同样也很复杂,如果他辛勤工作,痛苦地学习,能得到的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而走错一步,这些东西就会消失,那他自然会去权衡,然后做出对他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方晓磊要是真烂泥糊不上墙,怎么折腾也没用,那我就不管了。”
方若华轻笑,“如今我是举手之劳,试一试而已,他正经地过自己的日子当然好,他要是不乐意,那也随他去。”
陶冷一下子笑起来:“还是若华洒脱。”
先不说钱,花费这么大的人情,如此辛苦筹谋,若只落一个随他去,实在是太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