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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吐了吐信子，不发一言。

“死了？”萧莜细长的凤眼硬是瞪圆了。

“阿欢！”她抓着蛇使劲摇晃，半天没有反应。屋外传来家丁的脚步声，她立即不喊了。

地上一堆人骨，杂乱无章地摆着。萧莜昏了许久，虽是奔波了一整天也毫无困意，索性席地而坐，一块一块地拼起骨头来。

然而她对人体构造一窍不通，除了大的骨架外，其余细节根本弄不清楚。她拿着一块指骨比了比，迟疑道：“这是装手上的还是装脚上的？”

瞎忙活了一阵子，外头已是三更天，她也终于有些倦了，将骨头堆在一起，扫到床板底下，便熄灯睡去。

一觉睡到辰时，她被脸颊旁一个湿漉漉的东西给弄醒了。睁开眼就见青芜盘在枕边，蛇信子不时碰一下她的脸。

萧莜迷迷糊糊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扫到几案前坐着个黑衣的身影，她瞬间就完全清醒了。

连滚带爬地下了床，飞快披上外衣，她转到黑衣人面前：“你真活着？”

“不然呢？”阿欢像是怕她再被吓到，用不知从哪儿找到的黑布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眼洞)，青蛇早就从萧莜床铺上钻进了他的黑袍子内。

“那昨晚我叫了你老半天……”萧莜咬着手指。

“以我现下的状态，每日只能维持三个时辰的清醒。”阿欢手指敲了敲几案，指骨与木案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莜就毫不避讳地抓住他的手，将那骨头一根根看过去，奇道：“你是自己把自己给装回去的？”

阿欢另一只手撑着脑袋：“青芜帮了忙。”

“说到青芜，我就不懂了，你杀青龙的儿子做什么？因为我画错了符？”萧莜抓着他的手，暗地里道，这人皮相绝佳，没想到骨相也这么好，她忍不住在那指骨上摩挲着，像在把玩精美的玉器。

阿欢盯着自己的手，青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画的是最低级的符文，只对比自己弱的人有用。芦笙比你强上一些，你这么做，即使趁他一时虚弱契约成功，也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见萧莜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他自己抽回了手：“与其支配一只失去理智又无法控制的怪物，不如契约心甘情愿和你生命共享的灵侍。”

“我是……支配者？”萧莜望着空了的掌心，诧异地指着自己道。

“算是。”阿欢抽回手后，就将那只手缩回了宽大的衣袖内。

这举动让萧莜感觉自己仿佛一个不怀好意的登徒子，她翻了个白眼：“昨天就想问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从青龙的儿子开始说。”

“青龙生死未卜，他儿子是我养大的。”阿欢语出惊人。

“什么！你才多大？”萧莜这次直接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了。

阿欢打算不跟她计较，任她死命摇晃：“千八百岁总该有的。”

“……”萧莜怂了。

她是该信还是不该信？按照常理她不该信，可这人身上接连发生的怪事，又让她觉得信了也无妨。

当年和白虎决裂后，青龙一直不能释怀，竟丢下幻灵村的妻子独自离开了山谷，再无音讯。他不知道妻子已经怀有身孕，那个可怜的女人生下芦笙后，便难产而死。

芦笙和村子里所有孤儿一样，被一名寡妇带回家中，同亲儿般照顾，可没过几个月，那小妇人便莫名地病倒了，没两天去了。又有对年轻无子的夫妻见这孩子无依无靠的，再次将其接回了家。

但是又没多久，那夫妻中的丈夫掉河里了，捞上来后已经断气，头七那天娘子去上坟，路上被林子里的野兽给叼走了。

事件并没有就此停歇，自打芦笙出生后，但凡接触过他的人，都像被诅咒了般噩运缠身。村里人忙将他丢进了山林中，任其自生自灭。

“然后就被你捡了？”萧莜插口问。她虽见识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却并不认同村民们的做派。

“芦笙不足岁，就在林子里乱爬，”阿欢抚摸着青芜的鳞片，鬼火似的眼睛忽明忽灭，“好在他当青龙的爹让青芜留下在洞内监视我，他便被这灵兽卷着去了洞穴中。”

每三年，谷外的唤灵使们便会送一个经过千挑万选的年轻人入谷寻找契合自己的灵兽。阿欢因青龙设下的阵法限制出不了山洞，见青芜带了个幼童进来，一时心血来潮，起了养大他的心思。

指引着青芜抓了头母羊作为幼儿食物来源，待芦笙一能走路，他就在洞内开始教他拳脚功夫。

随着芦笙一天天长大，阿欢告诉了他身世。朝夕相对，他发现这少年骨子里极为叛逆，并不好掌控，便换掉他一部分血，将其变为半鬼，使之完全听命于自己。

萧莜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过半鬼的故事，那是一些拥有特殊血液的人，除去外部因素几乎是永生的。他们生长到一定年龄后就不再衰老，每夜以人血为食，银发赤瞳，见不得阳光……

想到这里，她脱口道：“莫非你是半鬼？”

“半鬼只是你们的叫法。”两团鬼火幽幽闪了下。

之前都是青芜拖了受伤的人入洞，阿欢自己放血，培养出芦笙后，寻找新鲜人血的事就由他承包了。

每夜，芦笙都会去村子里走动，开始时，失踪个一两人，村民们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渐渐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谷中存在着半鬼。

其实半鬼并不需要每夜饮血，对人血也无甚要求。只阿欢一人时，他会让青芜去村里寻一两个重病不治或是外头误打误撞进了林子的人，带回来后好生将养着，一个人能用上大半年。

可到了芦笙，他会挑一些身体康健的年轻男女下手，闹得村里人心惶惶。

这些年，唤灵使们选来继承唤灵术的年轻人，也多被芦笙给抓了来。

“十年来，除了你，再没有新的唤灵使产生。”阿欢像在说着别人的事，对自己杀人饮血的手段浑不在意。

“他们不知道谷里有半鬼？”萧莜强自镇定。

“怎么不知道？”青蛇开口道，“青龙都能封住我的行动，他会不告诉那些人？只是，灵兽使和支配者的数量不能相差太多，两者需要互相牵制。”

他手指攥在了一起：“历代青龙口口相传的秘密就是我的弱点，可人算不如天算，出了芦笙他爹那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