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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悍马停在尖沙咀一家社会福利院门口，这是一家基督教会办的福利院。
洪丹东隐约猜到什么，怒形于色：“枫哥，你什么意思？”
“洪林、洪兴就被安置在这。”
“我就知道。但是，你带我来干嘛？在我心里，早当他们死了，就让他们在这自生自灭吧。”
“大东，不要意气用事，公司正是用人之际，他们两个毕竟跟你是兄弟一场，而且也是被人利用，现在苟延残喘，或许你稍微付出一点真心，就能赢得两颗忠心。”
“两个废人的忠心，我要了何用？”
“废人？他们的伤势还没有陈龙的重，我都能让陈龙完好如初，何况他们？”
“可是，我爸的死，他们也有参与，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成大事不拘小节，他们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都是被洪渊利用的，你要成就一番大业，就必须过了这一关。”
洪丹东经过半天的天人交战，这才看着杨枫：“枫哥，你教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杨枫拍拍洪丹东的肩膀，轻轻点头。
……
洪林、洪兴这对难兄难弟住在一个房间，一位臃肿的修女正在给二人喂饭。
二人手脚不便，饭都吃不到嘴里，他们穿着病号服，躺在铺着凉席的病床上，脖子上围着塑料布制成的围帘，以此避免弄脏病号服。
晚饭是米饭咸菜，修女一个人负责喂他们兄弟俩，喂饭的速度很快，二人根本来不及下咽，有一半都洒在嘴巴外面。
“饭是夹生的？”洪林眼神闪烁，抱怨道。
“爱吃不吃！”修女还来了脾气。
“我……我要投诉你。”洪林面皮抽搐着。
“随便！”
“洪林，少说两句，苟延残喘吧！”洪兴劝道，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不，想当年咱们是何等威风。”洪林情不自禁缅怀起来。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洪兴感同身受。
“我看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洪林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臃肿的修女。
“什么？你拐弯抹角骂我是狗？”修女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我等着，现在我要洗澡，我后背都长疮了。”洪林死猪不怕开水烫。
“好啊，等着。”修女诡谲一笑，走进卫生间，很快拖出一根带喷头的水管。
“你要干什么？”洪林颤声道。
“当然是给你们洗澡，我一定给你们洗得干干净净。”修女狞笑着打开水阀，一道水柱冲向洪林。
水的压力很高，洗车都没有问题。
“啊——唔——”洪林很快就变成了落汤鸡，他身上到处是伤，被喷头一冲，痛不欲生。
“女士，停手，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兄弟，他口无遮拦，我替他向您赔罪，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兄弟吧！”
“闭嘴！”修女张开血盆大口一声怒吼，打断洪兴求饶，旋即调转喷头，对准了洪兴。
洪兴立刻变得跟洪林一样狼狈。
看到两个四肢尽断的废物在床上徒劳的扭动，爱生求饶，修女没有同情，只是兴奋的哈哈大笑。
“住……”窗外，洪丹东实在看不下去了，刚要阻止，却被杨枫拉住，杨枫摇摇头：“再等等。”
修女畅快淋漓的冲了半天，洪兴、洪林都喊得声嘶力竭，蜷缩在床上，身子一下一下痉挛着，看上去只剩下半条命了。
“两个贱种，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今天都算轻的，哼！”修女撂下狠话，收了水管，挪动庞然的身子，扬长而去。
房间地上一层水，床铺也被水浸透，二人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相对泪眼，无语凝噎。
半晌，洪林开腔了，他略带哽咽道：“兄弟，你后悔吗？”
洪兴点点头：“嗯，我后悔了！”
洪林叹道：“其实，咱们还算强一点，洪渊、洪欣都死了。”
洪兴嗤之以鼻：“强个屁，咱们这是生不如死。”
洪林摇头：“你不懂，好死不如赖活着。”
洪兴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说：“洪林，你说咱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从小孤儿不说，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又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洪林叹道：“如果没有跟着洪渊干，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洪兴摇摇头：“哪有什么如果？如果洪渊成功了呢？”
洪林点点头：“是啊，选择很关键，咱们就是选错了队伍，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不！”洪兴摇头道：“不只是选择那么简单，咱们是自作自受，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却没有很好给自己定位。”
洪林诧异地看着洪兴：“你的意思是……”
“虽然戴迪不把咱们当人，但是大东对我们还算客气，心里未必就把我们当成兄弟姐妹，但是，起码他嘴上一直这么叫，叫得还蛮亲热。”
洪林皱眉道：“你是说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背叛戴迪，不应该背叛大东。”
“是啊，脚上的水泡是自己踩出来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落得这副田地，与人无尤。”说到这里，洪兴怅然一叹：“不过，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洪林道：“洪兴，没想到还是你看得开，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们是被杨枫打成这样的，大东都没有见过我们，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们一定得想办法见见他，然后当面求求他，他说不定会原谅我们的。”
洪兴讥笑道：“洪林，别天真了，如果不是我们牵制了陈龙，戴迪不会暴毙，咱们间接伤害了大东最重要的两个人，他怎么可能原谅我们？再说了，原谅又如何，咱们现在就是两个废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浪费资源，活一天算一天，认命吧！”
“不——”洪林痛哭流涕：“在这里呆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被折磨死的，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洪兴点点头：“没错。不过咱们就应该呆在这里，自生自灭！”
洪林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泪水不住流淌，他喃喃道：“戴迪，对不起，儿子错了！大东，对不起，哥哥错了！呜呜……”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房里多了一人。
洪林、洪兴突然仿佛中了定身法，半晌才异口同声哽咽道：“大东！”
洪丹东死死咬着嘴唇，眼眶通红。
洪兴马上道：“大东，你来干什么？”
洪林迫不及待道：“大东，我们一时糊涂，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死不足惜，但是不想这样苟延残喘、猪狗不如的等死，如果你心中还有怨恨，就给我们兄弟一个痛快！”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默默看着洪丹东。
洪丹东仰头看着天花板，眼中的泪水不住打着转儿，半晌，他深深呼吸，咽回了泪水，看着四肢扭曲的二人，舔了舔嘴唇道：“你们心中还有恨吗？”
洪兴惨然一笑，摇摇头：“恨什么，这都是命。”
洪丹东道：“我知道戴迪一直都把你们当成了工具，我知道你们心中一直有着怨念，但是，在我心中，你们一直是我的兄弟姐妹，洪渊他是因为上一代的仇恨，而你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们竟然就要对你们的兄弟下手？”
“大东，我……”
洪丹东摆手打断洪林：“哥，我一直记得，是你教我打篮球，踢足球，游泳，还有泰拳，还有你，洪兴，我的另一个哥哥，是你教会我用弓用弩，用枪……你们是那么单纯的两个人，我们的感情那么好，你们居然真能狠得下心对我这个弟弟下手？”
洪林、洪兴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们将脸面朝床铺，显然是无地自容。
洪丹东继续道：“公司迟早是我的啊，你们想要什么，凭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们认为我会拒绝你们吗？会吗？”
“大东，哥哥错了，我们是一时糊涂，我们是被猪油蒙住了心窍。”洪兴支起脑袋，哭哭啼啼道。
洪林则是不住拿头敲击床板：“大东，哥哥罪该万死，让我死了算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是没脸见你，我要下去跟戴迪赔罪。”
洪丹东抓着心口，仿佛心痛难忍的模样：“戴迪走了，大哥走了，欣姐走了，你们也要走，你们就舍得留下我一个？”
洪兴摇头道：“大东，我们都是废人了，可是我们没能洗清自己的罪孽，只有一死，才能对得起你喊我们一声哥。”
“是啊！大东，让我们安乐死吧，或者，要是你不能泄愤，就把我们活埋了，我们绝对不会怪你，绝对不会。”
“不——你们两个懦夫，为什么总是想到死，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这两个我最亲的人也要离我而去？”
“大东，你说什么？”洪兴、洪林面面相觑，洪兴颤声道：“你说……你说我们是你最亲的人？”
洪林难以置信地问道：“大东，你要我们活着？”
洪丹东郑重其事地朝二人点头。
“可是，可是我们都是废人，活着，我们非但帮不了你，还会成为你的累赘。”洪兴动情地说。
洪林摇头唉声叹气道：“大东，哥哥糊涂，要是哥哥早些知道你的心意，说什么我也不能这么混哪，事到如今，我哪还有脸活下去？”
“不要哭哭啼啼的了，都给我振作一点，我说不允许你们死，你们就不可以死！”洪丹东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