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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的不作为,导致它那杂碎狗肚皮总是空荡荡的。除了二锅头拌内脏外,我还真的没有什么好伙食来对付这个吃货,于是便准许它自由行动,飞出去自行觅食。它的食物,都是些腌臜物,所以我跟它约法三章:一是不得惊动他人,留下首尾;二是不得遗落蛊毒、祸害旁人;三则是不得将食物带回,且回来的时候要搞好个人卫生,至少也要在肥皂水里面,滚上三个回合,没有臭味。
试行办法倒也还算是不错,总算没有把这厮给饿死,只是这样一不限食,小东西的身材越加肥硕,每日晚归的时候,总是撑得飞不了路,艰难地蠕动着回来。不过还好,它已经晋级为半灵体,而且我已经强行让它转变了回家的路径。
虽然有的时候它仍旧习惯走老路……
清晨,我早早地起来练习《镇压山峦十二法门》固体中提过的法子,这法子算是一套拳,但是不像普通拳法,没有固定套路,只是能够将各肌腱给拉伸,锻炼骨骼,类似于现代瑜伽。这一番下来,一身都是臭汗。
我不得不勤快一些,因为通过这么多事情的历练,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虽然气力比常人大一些,身手也敏捷,但是面对着练家子,还是力有不逮。我在想一个问题,我要不要去找一个武馆或者师傅,系统地学习一下,免得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束手无策。然而,哪里会有这么容易,我们这一带并不尚武,都是在土里面刨食的农民,早年间剪径的好汉解放后都给专了政,一哄而上的优良传统,也没有流传下来。
想学,还得去一线城市的武馆,或者……少林寺之类的?
不过恕我冒昧,少林寺在著名的CEO方丈刘英成先生(法号不解释)受组织委托,接手了这座寺院之后,除了花拳绣腿,还有真的“国术”在么?
好吧,其实是有的,这个以后有机会谈。
到了早上十点左右,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来自省会城市的号码。接听,原来是黄菲的父亲。电话的内容很简单,邀我到县城××咖啡馆,谈一些事情。我连忙答应,恭敬地挂了电话。按照那些婚姻爱情题材电视剧的套路,我能猜测到,这是类似于家长见面、劝退苍蝇的桥段。
它很老套,有时候却很管用。
我来到街上,小县城并不大,我便慢慢走着。走到咖啡馆附近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领头的一个人突然拦在了我面前。我正是一脑门子的愁绪呢,被这一拦,吓一跳,还以为是熟人或者老同学呢,没想到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一脸的骄横和轻狂。
这少年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正是最张扬无忌的年岁,一把拉着我的衣服,张口就骂,各种污言秽语。
直到左右的人都围上来时,我才看清楚,这就是前天晚上被我一脚踹开的那个年轻人。
当时怯于警察的到来,他仓皇跑了。回去之后定是被同伴取笑,这次见了,想来是要找回场子的。我看到这一群人中有人穿着县职高的蓝色校服,就知道应是那儿的学生混混了。从我读书的时候起,职高的学生就是有名的好勇斗狠,也冲动,见了血都不怕,因为不懂事,所以最是危险。
我哪里有跟这些小年轻斗气的心思,他拦着我,扯我衣服,我也只是让他拉着,平静地看着他,说直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他斜瞅着我,说他也不为难我,赔礼道歉,然后在杉江大酒店摆一桌酒,再给哥们儿封个大红包就可以了。我笑,伸手过去,握着他攥我衣服的手,一使劲,就像铁箍一样勒紧。他哇哇叫,泪水都飙了出来,喊人一拥而上来打我。
我猛地一扭头,瞪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少年,将自己心中的怒火一瞬间迸发。
许是我眼神太过凶猛,又或者我面相太凶,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我回过头来,盯着这个少年,凝视着,一字一句地说:“你的世界或许太过狭窄,所以看见的东西都只是电视上、小说中的,很多东西你不听、不闻、不晓,便觉得世界就只有这么大,而你则是这世界的中心。但是小孩,说句实话,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你惹不起!我要你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父母养你这么大,是想让你来养老送终,而不是给你办葬礼的,做人要懂得收敛,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说的话,你能够听懂么?”
他梗着脖子,装作不知道,像个二愣子。
我抬手就给他一巴掌,这一掌掴又响又脆,他一下子就懵了。前天危急,我指挥金蚕蛊的事情其实他都有看见,然而这少年属于浑不吝、瞎大胆,竟固执地装作看不见。我连续好几个巴掌,打得他脸都肿了起来,又红又青。他要反抗,被我一把给掐着脖子,制止着。
旁边的少年蠢蠢欲动,但我比他们都高出一个头,出手又狠,没有个挑头的,大街上,都不敢上来。我揪着这小子,问他,说懂事了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懂了,对不起。
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我旁边,后车座上的车窗打开,露出半张脸,喊我陆左,上车来。是黄菲他父亲。我应了一声,我松开他,扔下这群倒霉孩子,上了车。黄菲的父亲问我,怎么跟这帮孩子闹腾起来?我说明缘由,然后讲,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最容易有激愤的想法,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若没有遭受什么挫折,以后那还得了?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坏事呢。
黄菲的父亲笑了笑,说我这么搞,终究是不对的。
我不敢跟他争辩,点头说也是哦。
到了咖啡馆,我们进去,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各点了一杯热咖啡,黄菲父亲就开门见山地跟我提起,说他其实是了解我的情况的,他也听他哥黄建设(也就是黄老牙)说起过,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按理说,他是很尊敬如我这般有真本事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就在江湖漂荡、没有一个正经职业的男人,不安稳,太操心。
我说我不是职业的江湖术士,只是偶尔帮帮忙而已,我还是会拿着本钱,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的。
黄菲父亲饮了一口咖啡,抬起头,说陆左,你以为我不知道养蛊人的三种命运么?
Chapter 10 蛊师命运
养蛊人的命运是什么?孤、贫、夭。
养蛊,便是把本来互不相干的毒物放在一起,自相残杀,或者用怨毒的念力来祷告,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事情,终归是有违天和。所以,要么孤独终老,要么穷困潦倒,要么英年早逝,这便是养蛊人的命运。
自古如此。
然而,真的是这样么?我从来就不这么认为。或许,常年在深山中,跟蛇虫鼠蚁打交道,心里面难免有些晦暗扭曲,或者与人沟通的时间少,交际能力就不行,找不到快乐,或者得到的是畸形的快乐,所以才会觉得孤独;而且手中有了力量,便蠢蠢欲动,想与人发生争端,但一山更比一山高,故而身亡,这都是有可能的。或许是因为滥用自己手中的力量,有伤天和,怨念集中于一人之身,各种倒霉事便纷呈而来。
性格决定命运。
这便是我对“孤、贫、夭”三途,最合乎逻辑的看法和解释。
我外婆龙老兰,一辈子行善积德,安康活至八十多岁,儿女齐全,虽然我外公死的早,勉强靠近一个“孤”字,但是她死之前,那么多儿女陪着,按我的想法,却不孤。她死后托梦给我,交代了三件事情,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积德行善,好自为之”八个字。
这八个字,字字珠玑,是我外婆一生的写照,也被我奉为座右铭、行事的基准。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唯有让自己心安,方能够让别人安心。
我静静地看着黄菲的父亲,若无其事地说是么?那又怎样?
黄菲父亲摇了摇头,说黄菲自小便是一个懂事的乖乖女,听话,唯一一次的出格,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自己偷偷做了主。她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苦,受过伤。但是你看看,就在前天,她被一个职业杀手给袭击了,职业杀手啊!我的宝贝女儿,这一辈子,如果不是遇见你,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是一朵温室里面的花朵,是经受不住雨打风吹、寒风磨砺的!
我点头,说我会照顾好菲菲的。
黄菲父亲盯着我,似笑非笑,说你怎么照顾菲菲?用你的蛊术来照顾?还是用你这些仇家?
我说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前天晚上的那个凶手,我已经抓到了,幕后的指使人,我也已经连夜查到。这只是一次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的。他若无其事的摸着桌子上的杯子,说是么?你确定?他说着这话,一脸的嘲弄,让我感觉自己的保证,分外苍白。
是啊,他的质疑非常有道理。
自从我踏进这个圈子,基本就没有闲下来过,没有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日子过得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觉得到老死,也就是这样了。然而外婆给我种了蛊,仿佛给我的人生打开了一扇门,各种各样诡异纷呈的事情都出现了,蛊、鬼魂、僵尸、降头、山精野怪……与之对应的,是麻烦,接踵而来。
虽然我并不愿意,但是我总会得罪这样或者那样的人。
我无力抗拒。
黄菲父亲添油加火,说陆左你有没有真正想过,你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办?真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在这里做点小生意?你就真的能够安安心心地在这个小地方,待到老?不能吧?若是这样,你又何苦去养这个蛊呢?——“这也不是我想养的啊?”我插嘴说话。他摆摆手,诚恳地说:“我跟菲菲她妈妈不一样,她做惯了领导,眼皮子高,所以嫌你穷,嫌你高攀了菲菲;但我不是,说实话,你这人,前途无量,你和菲菲在一起,是她高攀了你。但问题在于,你现在,究竟有没有能力,保护好菲菲呢?你想过这一点没有?”
我皱起了眉头,我孤孤单单一个人,谈什么能力,去保护黄菲呢?
我想起了我那便宜师叔王洛和,想起了巴颂,这些潜藏在暗处,来历莫名其妙的家伙,到底有多少?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即使一天到晚都待在黄菲身边,也无法保证她的绝对安全啊?更何况,我还只是一个半调子,甚至连自己,都不能保护。
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责任,压在肩头呢?
黄菲父亲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说陆左,你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我个人也很喜欢你,但是,显然你跟菲菲在一起,其实是在害她,你知道么?我的意见是,你要么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到她;要么,便不要再让她牵挂了,要知道,女孩子最美好的时光,也就这么几年,你们,不要彼此耽误了。
我低头,想起了黄菲嘴角那丝微微的笑容,温馨得仿若冬日里的一米阳光。
我要放弃么?我扪心自问,得出的答案是——我不能!
爱情的领域里,永远都是自私的,我不认为黄菲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中,我就获得了快乐。这种放弃的爱情,是伟大的,是让人敬佩和崇拜的——如果我是那个“别的男人”的话——但不是凡人的。我没有这么神圣的情操,会把这么漂亮、温柔和善解人意的软妹子,推到别人的怀抱里,酷酷地说一声:“这是为你好!”然后扬长而去,落山的夕阳,将我孤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你妹啊!这世界上有很多受虐狂,但我明显不是其中的一个。
我不想到时候看着黄菲和别的男人手拉手,然后唱着“我难过的是放弃你、放弃爱、放弃的梦被打碎,忍住悲哀,我以为是成全,你却说你更不愉快……”所谓命运,不就是让人来打破的么?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怪圈子里面,不能自拔呢?
我为什么不能够像电视剧里面,那些霸气侧漏的男主角一样,仰天长啸,说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呢?
为毛不行呢?
我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眼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高兴,显然他以为说动了我。
然而,我说一声“对不起”,他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我告诉黄菲父亲,说我决定这一年会继续离开晋平,去别的地方,我会办妥手头上所有的事情,了结一切因果,然后打拼出一份成绩,回来,找到黄菲;如果那个时候她还依然爱着我,我会向她求婚,让她做我的妻子,相伴一生,并且用我的生命,去爱护她,保护她,不让她沾惹这世间的一切因果,一切罪恶……
黄菲父亲的脸色似乎又好看了许多,他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我真实的想法。
于是我面无表情,像一个天然呆的白痴。
他放弃了,说这样也好,你离去,麻烦便随之离去。他说他渴望我的强大,如果我能够证明我有保护黄菲的能力,那么,他不介意有一个这般身份的女婿。所以,请好自为之。还有,你能够保证你这一年里,不主动联络菲菲么?
我惊诧,说为什么不能够联系她?
他也很惊异,说你不是说要离开一年么?这一年之间,就不要招惹她了,给她一个自由的空间吧!
我闭上眼,郁闷。我这未来的老丈人,看来跟我还是有一些沟通障碍。
我以为我的雄心壮志能够打动他呢,而他到底还是不相信我,重点放在了我的离开上面。莫欺少年穷!地球是圆的,我总要走出一条让人注目的道路,叫这老家伙看看,我陆左,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我问他,说菲菲好一点儿没有?他说还好,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他说这话时有点儿尴尬,我也有点儿尴尬。
黄菲之所以没事,跟她令人骄傲的身材多少都有一点关系——大咪咪的女孩子,果然在各个方面,都占尽优势的。
我提出来去看黄菲,黄菲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我们出了咖啡馆,我去附近的花店买了白色的百合和粉红康乃馨,然后乘黄菲父亲的车子一起到了医院。黄菲住的是独立病房,我们到的时候,她母亲正好也在,陪她吃午饭呢。我们进去,黄菲高兴地叫我陆左,而她母亲则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似冰,好像我便是伤害她女儿的那个凶手,说你还好意思来?
我捧着鲜花,也不敢反驳她母亲的话语,小心陪着不是。
好在黄菲父亲为我解了围,他把黄菲母亲拉到一边,嘀咕两句话后,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两人这才走出门去。黄菲父母一走,在我心头那如山一般的压力立刻卸了一半。黄菲要起来,我拦住了她,将鲜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搬着板凳坐过来,拉着她洁白晶莹、暖嫩如玉的小手,看着她。
黄菲脸色并不好,有点儿惨白,饱满的唇也是淡红色的,不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美更让人惊心动魄。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颊生飞霞,不好意思地看向了桌子上的鲜花,说哇,陆左你这是第一次给我送花呢,真是值得纪念哦!
我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手捧一束鲜花,站在自己面前呢?可我情人节的时候,却将本来订好了的鲜花给忘了,当时想,不用这么恶俗。然而,花,终究代表的是浪漫。
而我能够给予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浪漫和幸福么?
我疑惑了,手却越抓越紧,生怕一放掉,这辈子就再也抓不住。我们相对无言,沉默了好久。黄菲看着我欲言又止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陆左,你是准备离开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