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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么?我疑惑地想着。
这时客厅悬挂的电子钟“铛铛铛”地响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正好是十二点。
我拉着朵朵的小手,这个可爱小保姆一脸的害怕,指着尚技术员的房门,说有鬼、有鬼……我对她无语,本身就是个小鬼,还怕鬼?
话说,她还老喜欢看恐怖片。
我本来还心有余悸,然而却被朵朵的可爱模样给逗笑了,拉着她的手,又从背包里取出我曾经画过的符,走到老尚的房间门口。这门下午的时候进来,便没有关过,我站在门口,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一开始倒没怎么觉得,经历了那一场梦魇,发觉不对劲了——这场景,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我把灯打开,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里面,面目扭曲的自己。
我叫朵朵返回槐木牌,借着她的“鬼眼”来看这镜子。
只见这镜子上附着一丝阴冷黏稠之气,这气息不是在表面,而是在镜子中的世界里。我知道了,这镜子里面,有镜灵。什么是镜灵?这东西其实我在前面已经提过了,就是给黄老牙布“清盆灵阵”的时候。这东西,全世界都遍布着传说。它是灵,但是它不属于魂,而是异变的恶魄。魄与魂不一样,这个前面也有讲,因为没有保留太多的人性,大部分都是恶,是本能。
如果我梦见的事情,是这镜灵来历的话,那么这女人的恶魄,一定是怨毒至深。
这么看来,我那两位房客的失踪,定然是与这铜镜有关了。
我拿出了自制的回度往生咒符,点燃,然后在冉冉燃起的青烟之中,唱起了超度的往生咒,双管齐下,咒符燃到一半,这铜镜果然开始颤抖起来,不停地发抖,那满是铜绿的镜框边,居然开始转成了红色。黄澄澄的镜面开始扭曲起来,黑雾迷蒙,不断地变幻着,勾勒出一张女人的脸孔,是鬼脸,空气中有嗡嗡的响声,像是女人绝望的尖叫。
夜间十二点,是镜灵的灵力最强盛的时候,全世界通用。
这里提一点,一直有流言,说半夜十二点去照镜子,很容易发现镜子中的鬼——你或者会看到自己的面容僵硬可怕,或许会看到自己背后有人,或许会看到里面有鬼脸。这个传言其实是有根据的,镜子里面的世界是一个独立奇妙的地方,很容易吸引游离的孤魂野鬼,虽然不绝对,但是常有。故而劝告大家,珍惜生命,万勿尝试。
这尖叫声的音频震动十分厉害,直达我的心里,饶是我这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的人,在那一瞬间都恐惧。
我立刻结“内狮子印”,一阵“金刚萨埵降魔咒”念罢,大喝了一声“洽”……这恐惧才像潮水一样退去,但是我发现我突然拿不稳铜镜,铜镜下面的木架开始发抖,然后“咔咔咔”几声,红黑色的木架全部都破裂,露出了木色的断茬。
铜镜跌在了地上,在地上滚着,黑雾笼罩着。
我一脚把它给踩住,踏北斗七星步,按着破书上禁咒一章大喝道“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馀,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这是“开经玄蕴咒”,十二法门中最实用的禁咒,专门用来收服有灵之物。
我朗朗地念着赦令,感觉音波在空中的震荡与回声,每一个音符都在发生反应,进行指数的叠加,当我念完“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的最后一个“都”字时,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铜镜终于停止了跳动。我附下身,拾起来,把这个圆形放在面前,将心神沉浸进去。
两股熟悉的气息涌现在我的心头。
Chapter 4 镜魇法器
镜子中有很多驳杂的气息,这些气息有浓有淡,强烈的有三股,一股奋力挣扎而不得解脱的怨气,最为强大;两股气息让我感觉熟悉。
我闭上眼,就能够在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的脸来——尚玉琳和宋丽娜。
也就是我那两个失踪的房客,我通常说的老尚和宋会计。
除此之外,镜子里还有一些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的气息,有的甚至已经熄灭了,只有一个印记。
这些气息,都是精魄。
前面有讲,人之魄有七,分别为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这是道家所言,就藏密而言,七魄为位于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阴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七个能量场。魂为阴,魄为阳。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叶,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若缺,轻则精神恍惚,身体衰弱,甚则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再甚则魂魄各散,一命呜呼,不存人世。
不知道这铜镜,到底吸的是哪一魄,竟然让尚宋二人,不见踪影。
我握着这东西,心中忐忑,唯恐将这镜中的魄体给弄丢散。我的专业领域在于育蛊解毒,符箓咒法只能说略懂一二,这玩意,我一时半会,还真的有点儿抓瞎。踌躇了一会,我倒是想起一个稍微靠谱点儿的专业人士来。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杂毛小道的号码。
连拨了三次,这才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杂毛小道艰难的喘气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娇吟声夹杂其间,我暗叫不好,这可真不是时候,正想挂,便听他问道:“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小毒物,搞基否?”
旁边还传来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娇笑声,勾人心魂。
我苦着脸呸了一声,问忙啊?要不我半个小时之后再打过来?
他说不用,贫道一天一日,一日一天,有话尽管道来。我便强忍着这杂毛的音波攻击,将今天的事情缘由说了一遍。完了之后我总结说这铜镜,我的想法有二:其一,用超度亡魂经文,将其禁锢的所有残魄请走,不留因果;二,此铜镜既有镜灵,又貌似害死多条人命,已为妖物,留之不祥,丢之危险,我找个熔炉,将其炼化,也是一场好事。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老尚和宋会计之精魄。萧兄,你怎么看?
“啊——”
杂毛小道一声大力的嘶吼,电话那头传来了各种少儿不宜的声音。
我将电话离得稍远,以免污秽耳朵,过了好一阵才放回来,听到他喊喂,我说我在,他问我他说的话我记住没有?我说记住个毛,再一一讲来。杂毛小道呸了一口唾沫,然后跟我说:“你这个夯货,是不是洗头发的时候脑子进了水?这东西,是历史遗留、机缘巧合而形成的,岂能说毁便毁?暴殄天物啊!在平日,它是个祸害人的腌臜物,而经过祭炼之后,却能够成就法器,而且不沾因果,乃天赐之物啊!那两个房客,你先别着急,收敛着,找到两人,帮其喊魂,将这内中的魄导引进去便可。”
法器?我听得杂乱,但是这两个字却很明显地吸引住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因为,这两个字蕴含的意思,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通常来说,佛坛道场,用于祈祷、修法、供养、法会等各类法事,或者行者所携行之念珠、锡杖、唐卡等修道资具,统称为法器。它是实践“道”的器物,也是修行者实施礼仪和生活的用具,是与修行相合为一的,寄托了执念与精神。
全世界的所有宗教,都有法器存在。这法器,也便是先祖前辈遗留下来的信物、用具或者衣钵的沿袭。这些东西,都是先人中最优秀者所加持的法器,虽然象征的意义更多一些,然而,果真只有象征意义么?
我见过的法器,只有两件。
第一件是杂毛小道他三叔萧应文所用的六转雷击枣木剑,坚硬如寒铁,念咒加持时,有雷电之威,凶猛暴戾若枭阳者,也只得怯其锋芒;第二件,是镇宁苗蛊郭家神龛上供奉的铜胎掐丝缠枝莲纹碗,净水一盛,祛邪避蛊不说,但凡有阴物临宅,必然就直接到碗里去,不得出来。
仅此两件,就足以诱惑得我流下哈喇子,激动得不知所云了。
我问他你懂这些?他傲然回话,说然也。你这个屌毛有健忘症不成,我老萧冒着巨大危险、辛辛苦苦给你弄来的藏阴纳神槐木牌,虽离“法器”二字有点远,但总算是摸到一点儿门道。炼器的方法,整个茅山黄金一代,老萧师叔公就传给他和……只是一直以来,没有好材料罢了。
他对我小心翼翼地交待一番是非因果,说等他去天上人间见识一番,定来找我,妥妥的。正说着,旁边插来一句突兀的声音:“小毒物,你等着,大人我已然巡游至北京,不日便到南方蛮夷之地,与你见面。好好照顾我家小萝莉,不得怠慢;还有,代我向小肥肥问好,让它等着,迟早有一天,它会成为本大人腹中食物的,嘎嘎嘎……”
我一脸瀑布汗,杂毛小道拐带虎皮猫大人也就算了,做儿童不宜的事情时,居然还让它在旁参观?
这……这种事情,未免也太变态了吧?无量天尊,我失态了。
挂完电话,我已然知晓了前因后果,一切原由。翻出了“净心神咒符”,焚烧燃尽,然后让自己的心情沉淀下来。当完全进入一个“空灵无心”的境界时,我伸出右手,拇指抵住无名指,食指和中指抵住铜镜,念着“开经玄蕴咒”,静静地感受语言与空气中所有介质的碰撞和摩擦。
我感受到了镜子的世界里,有一团黑色冷雾在翻滚。
这就是其中的镜灵,也就是那个前生被辫子男用尖刀捅死的红衣女人。红色乃大吉之色,避邪招福,所以中国古代历来有用成亲冲喜,以期家中有病的长辈或者年轻男人的身体能够安康的习俗。这是为何?天道循环,大概是老天希望人类一族,能够栖息繁衍在这片大地。也由此,新婚夫妇初行人伦,也是最避邪之事,此事在佛教密宗、最原始的巫术大拿黄帝等,都是有所提倡的……
然而,若生死时辰不对者,裹红衣而亡,怨气不散,必定会有很大的机会化为厉鬼,归不得幽府。
它不去该去的地方,后果就是人鬼皆不得安宁。
时光荏苒,这铜镜不知有多少年,而这镜灵,又不知道存在了几朝几代,岁月变迁,这铜镜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的主人,吸了多少魂魄,时至如今,镜中世界繁星点点,竟然不下百盏灯火。每一盏灯火,即是一人的灵魂印记。那冷雾翻滚,在镜中世界、方尺之间,如太阳,主导着一切的灯火,围着它旋转。
倘若把这镜灵比作太阳,那尚、宋两人的精魄则是月亮,其他印记如同黑暗天空的星光,早已消磨得几乎没有痕迹了。我发愁,这镜灵自有一套手法,将尚、宋两人的精魄一点点消磨吸收,速度虽然缓慢,但若是我不阻止,即使他们两人仍然活于世,只怕命也不长久了。
所幸开经玄蕴咒对这镜灵,也有效果,三遍经文诵读之后,那冷雾凝结,不再旋转。
“你这个大笨蛋……大大笨蛋!”
静谧夜里,身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我一跳,扭过头来,朵朵居然变成了小妖朵朵,叉着小蛮腰,骂我。我腾出了右手,去捏她那狐媚的精致小脸,问她今天不该她轮值,怎么就突然变换了“值日生”?小妖朵朵噘着嘴,挥手挡开我的手,大骂一句:“少吃老娘的豆腐,小心我吃你肉!”说完她得意洋洋地说她懂这镜子,然后跟朵朵沟通好,让她上来帮我解决麻烦,朵朵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朵朵这个小笨蛋,我暗叹一声,问你懂?
小妖朵朵一把揪住想往她胸前深沟里面溜去的肥虫子,把这鬼头鬼脑的小东西“吧唧”一下,甩到了窗户的玻璃板上,吹嘘说她自然是见过的,她说这开经玄蕴咒乃是取自道家寻常经筵,宽和平缓,讲究一个水磨功夫,一两遍、三四遍,这都不得行,要像庙里的和尚喇嘛,日日诵、月月诵,方可化解戾气;而若持“缚妖咒”后半章,这是茅山术中的道家经纶,重症下猛药,立时可解。
我依言尝试,果然,那镜灵如同一只怯弱的土拨鼠,哀哀求饶。
我大喜,问小妖朵朵怎么知晓,为何又要告诉于我?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这镜灵,大剌剌地掐着腰,说老娘享受的痛苦,怎么着也要让旁人受一回,好歹有个伴儿;再说了,你有了这个破镜子,好歹也能厉害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老娘的安全也多了一分保障,不用担惊受怕,担心失去靠山。
我苦着脸,说你这个小狐媚子,屈指一算才三个月大,不要自称“老娘”行不行?听着忒别扭。
她看了一下我,媚眼勾魂,抿着红唇想了下,说,小娘我……
一夜无话。
我本以为尚宋两人之事需要拖很久,没承想第二天早晨十点钟的时候,我就接到派出所电话,说在江门新会的救助站,有两个人,很像我报案失踪的尚玉琳和宋丽娜,让我去那边看看,他们已经帮我联系了。
我挂了电话,仍不敢相信……这效率,碉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