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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验蛊
那蛆虫在蠕动,肥头大耳,它们呈圆形,长条环节状,头部已经退化完全,仅有一点点黑色腭嘴。被我用细长尖嘴的镊子夹住头部,顿时一阵死命扭动。我想要活的,力道适度地拔出来,然而我这边刚一用力,傅小乔就脸色发白,惨无人色,痛苦地大声叫喊:疼、疼、疼!呜呜,好疼啊……
小妖朵朵给我递过来一支强光手电,我打开,往窟窿里面照进去。只见那蛆虫的尾巴末端,已经开始连结上了里面的肉,俨然一体,我这边拔虫,简直就是从她心口里剐肉,自然痛苦得要命。
没办法,我另外找到了一些只有蛆蛋的孔洞,将那些蛆蛋掏弄出来,放在了一只金属盘中。我仔细观察,这东西跟普通的蝇蛆确实有一些区别,颜色偏黄,也小。我开始回忆起《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对于“育蛊”所描述的细节,却没有与之吻合的地方。
所谓蛊,粗分十一类,细分无数,这是为何?因为蛊是一种通过人工培育而产生的毒虫,或者毒素,因为培育这种毒虫的手法不一样,蛊毒便有千差万别。这世界的物种多变,而养蛊的原理却有着共通之处,蛊师因地制宜,炼化出来的蛊虫数不胜数,哪里有能全部都知晓的大拿?
由此,也能够看出金蚕蛊的利害之处,这小东西不论等级,可解百毒,就这方面而言,蛊中之王,当之无愧。
中国古代数次禁锢巫蛊,从汉至清,盖因此法实在简单易学,而且诡异莫测,超出了官方的控制范围。
没有金蚕蛊在,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蛊,我也不能够马上确认。推动轮椅,来到办公桌前拨通电话,让老万速去买些泡发的黄豆、一寸甘草和农家土鸡蛋(煮熟)回来,我有急用。老万说好,半个小时之内,一定办妥。吩咐完这事儿,我回转来,让朵朵帮我把医药箱整理好放回,又叫傅小乔将衣服穿上,然后跟她说,我们聊聊吧,你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小乔将衣服穿上,还没有开始说话,情绪便崩溃了,眼泪哗哗地流着,根本抑制不住。
劝慰女人,我并不擅长,即使有些心得,也只是对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你们懂的),这种客户类型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朵朵这个小丫头,小嘴儿甜如蜜,懵懵懂懂地跟傅小乔道歉,说了一些傻乎乎的话语,萌得不像话,傅小乔哭了一阵,倒是被她逗乐了,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接过朵朵递过来的纸巾,将眼睛周围的妆擦得花作一团,拿出化妆镜来看,哭着说要补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对自己外表十分在意的人,而越是这种人,越容易受到打击。
说实话,我还真的有些佩服她,换作是我,说不定早就崩溃了。
傅小乔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讲述起她的故事来。
傅小乔1985年10月出生,冀南人。2009年的时候刚满二十四岁,她毕业于北京一所名校,两年前来到南方市,进入了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公司里就职,一年前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她男朋友给她在南方市某著名的富人区,买了一套价值近千万的别墅豪宅,并且让她辞职在家休养,平日里养养猫狗,侍弄些花草鱼鸟,与熟悉的闺蜜购物美容,生活倒也悠闲自在。
她男朋友是一家私企的老板,平日里工作十分忙碌,一周里也就只有一两天时间能陪她,所以其他的时间里,傅小乔都是在跟圈子里几个玩得要好的姐妹淘厮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忧愁。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今年五月份的时候,跟男朋友一起去了马来西亚、新加坡以及马尔代夫等地游玩,差不多一个月。在马来西亚的首都吉隆坡的时候,便感觉胸口有些瘙痒,起红疹子,然后发高烧,感觉如同坐在火炉中一样,昏迷不醒。她在吉隆坡住了半个月医院,期间她男朋友公司有事,便提前回国,她也随后返回了国内。
本以为这趟糟糕的旅行结束了,所有的倒霉事都会随之而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首先是之前诊断轻微皮肤过敏的胸部,开始变得异常瘙痒,总是感觉里面有异物,去医院看,又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说是过敏,开一些昂贵的药物,也就没有什么说法了。她总是忍不住地挠,感觉皮肤的表面之下,真皮层或者血管中,有细长的软虫子在爬行,紧紧附着在肉里面吮吸。
她开始做噩梦了,总是梦到死去的牛羊尸体,浸泡在水里面,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蛆虫翻滚。这样的梦做多了,自己就有些神经衰弱。然而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就在上个星期的某一天,她早上起来,感觉胸部瘙痒难耐,迷迷糊糊地就抓了几把,突然看到手指上面尽是鲜血,睡眼蒙眬的她连忙把空调被掀开来,一看,只见这胸部上面沾满了红黄相间的黏稠血液和组织液,里面的粉色的皮肉大部分破开,露出了深幽幽的孔洞来,如同莲蓬一般,将她整个胸部,都掏空了。
……
傅小乔几乎是哭泣着说完这些,她说她去找了几家医院,都表示爱莫能助。
她男朋友因为去法国参加考察和展销,故而没有跟她在一起。她十分恐惧,她花的所有钱,都来自于一张信用卡,而那信用卡的主卡却是在她男朋友身上。因为害怕男朋友抛弃自己,所以她没有接受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甚至连全面一些的检查都不敢做,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面待了好几天,在绝望中,想起关知宜跟自己谈过的茅晋事务所,说十分神奇,所以才当作救命稻草,过来求助。
我叹气,经济不独立的未婚女人,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安全感。
我问傅小乔:你们在马来西亚旅游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古怪的东西给叮咬到?
傅小乔摇头,说没有,她和她男朋友去过好几个地方,住的都是当地条件最好的星级酒店,卫生措施比国内都强。至于去海滩或者旅游景点,记忆中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的那红疹也是突然出现的,当时在医院的时候,也没有说出什么理由——啊,当时有个老医生,似乎在皱眉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似乎要吵了起来,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跟傅小乔谈了好一会儿,大概知道了她的这病,有可能就是在马来西亚犯下的。不过潜伏了很久,一直到国内才开始发作,弄成这个样子来。
说实话,倘若肥虫子在的话,驱使它去将这里面的蛆虫和虫卵吞噬干净,并且将余毒吸净,分分钟,再开几个固本养气的方子,别的不说,性命是能够保住的;至于这胸,到时候填一些硅胶进去,照样能够用得上,说不定还能挑战波霸之名,手感更好呢。
只可惜,现在肥虫子在休息,无论怎么叫唤,这贪吃的小畜生都醒不过来,导致我现在不得不依靠别的手段,跟其他蛊师一般,需要对症下药,而不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朵朵去开门,从老万手里面接过我找他采办的物品,递到了我的面前来。我从那泡发过后的生黄豆中,选取了一些饱满浑圆的,十来颗,让傅小乔咀嚼,吞咽进口。她照着做,我问她感觉怎么样?她皱着眉头说难吃,泡发的水里面好像加了福尔马林。
我问她有没有闻到腥臭之气?她摇头,说没有,就是感觉这黄豆有些异味,可能是跟那泡发的水有关系。我点头,又把那一根一寸的甘草放在她的面前,让她继续嚼,然后深呼吸,将产生的浆汁吞咽下去。她拿起来往嘴巴里面放,没有十秒钟,像吃到了什么很恶心的东西一般,一大口甘草汁和着口水,全部呕吐到了桌面上的烟灰盒里,乌黑一片。
我神情凝重,将老万给我煮好的土鸡蛋敲破,然后把蛋壳剥开,露出里面水嫩嫩的蛋白来。我让她含在嘴里,半个小时,不要动,完了再看。
她接过来,颇为熟练地放入口中,乖乖含着。我让小妖把我推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来,给在外面帮人家看阴宅的杂毛小道说起这事。听到这样的事,杂毛小道猛地吸冷气,说,小毒物,这事情你比较擅长,我就不参与了,你看着办吧!
我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能够当撒手掌柜,不管了呢?
好一通骂,杂毛小道不得不求饶,说他尽量早点回来,帮着一起想办法。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来到了傅小乔的前面,她将嘴里面的鸡蛋掏了出来,上面有津津亮的口涎。我让她将这个熟鸡蛋给弄开来,她照做了,掰开鸡蛋,只见里面的蛋黄一小半都变成了黑褐色,而边缘靠左的位置,上面则凝结出密密麻麻的虫卵来。
Chapter 7 重逢
看到这黑色的蛋黄和边缘那一串密密麻麻的虫卵,我终于可以确认,傅小乔胸前这如莲蓬一般的孔洞和虫蛆,果然是被人下了降头。
我之前有专门介绍过降头,这东西分为灵降、蛊降和混合降三种;而这蛊降,便是我所学“巫蛊之道”的一部分。降头和巫蛊以及祝由、道法、茅山黑巫术等,其实都是这世间神秘面纱的一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生相连罢了。
若为蛊降,这东西只要找对方法,其实是很好解决的。然而若是走错了方向,贸然治疗,只怕不但医治不了什么,反而会加速受降者的死亡进程。倘若如是,只怕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翔也被说成翔,由不得我不谨慎了。经过与傅小乔的这一番沟通,我能够预计到这种蛊毒,应该是用那南亚热带雨林中特有的人皮蝇炼制而得,利用其疯狂的孳生习性,潜入受降者身体里,以人体的组织为养分,繁衍出大量后代来。
不过,我对这种异国的蛊毒并没有多少研究,贸然下手,只怕会适得其反。在这一刻,我不由得深深地怀念起了肥虫子来——即使它老是死性不改地偷吃东西。
当年雪瑞身中了更加麻烦的玻璃降,也是靠着肥虫子钻入她的体内,将其残余毒性给解开的。然而没有了肥虫子,我基本上就是半个废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蛊师。
我问小妖朵朵,能不能够有什么方法,将傅小乔身体里的虫子给全部杀死?
小妖朵朵摇摇头,她告诉我,这蛊毒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已然附身到了傅小乔的身上,即使将我们眼中这些孔洞里的蛆虫全数弄死,它还是会源源不断地从血肉里面孳生出来,继续繁衍生息,将傅小乔的身体彻底变成一个巨大的虫子培养皿,直到傅小乔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这些虫子才会断绝生机。而且如果处理不当,它们或许还会接着祸害旁人,如此生生不灭,永无断绝之日。贸然地将这些虫子弄死,虽然一时会见效,不过三五天之后,又复生长,而且还越发严重,得不偿失。要想解蛊,除了用金蚕蛊这种万能型的蛊中之王外,便须要那下降之人去耗精力,帮着给傅小乔解脱,再用中药调和的方子,将这些蛊虫通过肠道,或者催吐的方法,全数逼出来。
我回想起《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的一些相关记载,然后又给傅小乔作了一些相关的测试,陆续地将其所受的蛊毒给确认出来。说到所受下降的原因,我皱着眉头说,傅小姐,从你刚才的描述中,我听到了一些谎言——这也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你这病已经对你的生命有了致命的危害,如果你对我还有着保留的话,只怕我很难跟你再交谈下去。
傅小乔有些惊慌,说,陆大师何出此言,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我点点头,举例说,比如你说你男朋友如何如何,恕我冒昧,你的这位男朋友,应该是有家室了的吧?她一愣,脸色阴晴不定,说,你怎么知道的?我笑了笑说,能够在南方市买得起千万豪宅的人,想必都是在商海或者宦途上有着一定成就的男子。你又说你男朋友很忙,一个星期跟你见不过几次面,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这些线索总结起来,我自然能够知道很多事情。
傅小乔红着眼圈说,陆大师,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们这种靠男人养着的女人啊?你是不是觉得我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啊?其实我跟他是很相爱的,而他跟他妻子的结合,完全就是一个错误,他们……
傅小乔想要辩解一番,我摆手制止了她,说,我对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会去胡乱指责,因为我不是当事人,所以无法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批评别人,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试想,倘若你的老公跟别的女人去马尔代夫旅游一个月,你不但要独守空房,而且如果有孩子,你还要整日伺候那小祖宗,孝敬公婆,那么你对那个女人恨不恨?若恨,你会不会想要报复她?怎么报复,如何报复……
傅小乔浑身一震,说,陆大师,你的意思,是我男朋友家里面那个黄脸婆请来了降头师,然后谋害于我?
我摇摇头说,这只是你的臆想。是与不是,这些都是需要调查的,所以我才会让你把忽略的或者隐藏的事情,说个清楚。倘若真的是他老婆请的人,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降头师,让他给你解了这降头,免得让你生不如死,过着这行尸走肉的生活。
“行尸走肉,行尸走肉……”傅小乔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突然泪水狂涌,哇哇地大哭起来。她情绪激动,说她现在的生活,还真的是行尸走肉一般,成天生活在恐惧里,活着还不如死去,真的没什么意思了。说到死,她似乎又惊醒了一些,拼命地摇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我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我好生宽慰她,说不会的,事情一定会圆满解决的,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