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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电后被电灯照醒,赶紧爬起来上传。】
看到孙绍宗随着儿子迎上前来,薛姨妈不禁一阵恍惚。
虽说这两年来,她刻意让自己淡忘了那日尴尬的场面,可这等事情对于一个女人、对于一个寡居多年的妇人,又岂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在这雪花飘零中,看到孙绍宗的那一刻,当初在大观园密林里,几乎赤诚相见的场景,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
羞怯、尴尬,隐隐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唐念头。
这念头虽然只有那么一丝丝,却让她几乎惭愧的五体投地。
要知道,这些日子她可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将女婿的人选,从贾宝玉转换为孙绍宗的。
现在这一见面,心下浮现的却是……
真真枉为人母!
她一时心绪杂乱,甚至连薛蟠和孙绍宗上前见礼,都忘了要做出回应。
还是一旁的薛宝钗瞧出她神思不属,悄悄的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薛姨妈这才恍过神来,忙摆手道:“快起来吧,左右都是自家亲戚,那用得着这般生分。”
孙绍宗还没回应,薛蟠便先大咧咧的起身,贼兮兮的朝林黛玉扫了两眼,随即笑道:“母亲说的是,再这么生分下去,怕是连前面的好戏都耽搁了——我和二哥前面带路,嫂子、妹妹们也都着紧些。”
他这一说,孙绍宗自然也不会有异议,当下带着仆役前面开路,将一众莺莺燕燕引到了东跨院临时搭建的戏台左近。
说是临时搭建,其实就是把原本搁在东南角的戏台,拆开了运到了此处——哪里虽有现成的戏台、看台,位置却偏了些,地方也不够宽敞。
而这新戏台的布置,倒也破费了些心思。
不南不北、不东不西的,斜对着一道回廊的夹角处。
东西长、南北短,那长的部分,自是由得男人们盘踞;而较短的,则是预留给了一众女眷。
为免的双方互有冲撞,那夹角正中还延伸出去两丈来长的布幔,挡不住戏台,却把近处全都遮拦住了——至于那远的,左右也看不清楚眉眼,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却说到了回廊左近,众女自侧门入了席,薛姨妈自是坐到了首席之上。
原本论理,她身旁应该是贾迎春、李纨二人坐陪。
可薛宝钗见母亲依旧神情恍惚,却唯恐她再闹出什么事端来,故而入席时就央着李纨换了位置。
眼见得众姐妹都在笑闹着各自入席,薛宝钗悄悄在桌下,踢了踢母亲的绣花鞋,等到母亲下意识移来目光,便嗔怪道:“母亲莫在寻思那些有的没的,这事儿眼下万万不成的。”
薛姨妈心下悚然一惊,还以为女儿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恍然大悟。
女儿这说的,八成是两家联姻的事情,而不是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荒唐念头。
当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禁不住羞臊无比。
不过……
女儿既然还是认准了宝玉,那这孙家二郎也便做不得女婿了……
呸、呸、呸~
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刚冒出来,她就连忙暗啐了几口,就算做不成女婿,对方也是小一辈儿的子侄,自己又怎能如此不知廉耻的瞎想?
可这念头一旦升起,又岂是轻而易举就能扑灭的?
要说起来,这薛姨妈虽说痴长了几岁,却向来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痴呆文妇的坯子。
年轻时稀里糊涂嫁到薛家,自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行差蹈错。
可丈夫死后没了拘束,便也没少瞧那郎情妾意的画本、戏词。
若这后辈子一直死守着家中,再不见几个外男,倒也还不至于怎得。
偏又先后几次,剪不断理还乱的同孙绍宗有了纠葛。
初时只觉得此人是个登徒子,后来渐渐觉得此人虽然人品有些瑕疵,却至少是个有本事的。
再后来眼见得误会逐渐解开,却又闹出了赤诚相见的意外……
再之后,他人虽然不在京城,‘一剑定湖广’的故事却又传得沸沸扬扬。
虽说极力压抑着,可薛姨妈心头偶尔,却也忍不住冒出些不该有的念头:若是自己早生十几年,又尚未嫁人的话,是不是也会像戏词里,那些被穷书生占了便宜的富家女子一般,痴等对方功成名就,铺下十里红妆……
心头种种,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恍惚间也不知情牵几转,忽听得戏台上有人咿咿呀呀唱道:“情已沾了肺腑,意已惹了肝肠!”
只这几个字,却似是薛姨妈心头写照一般,她下意识的自席间起身,却又霎时间清醒过来。
面对女儿和贾迎春诧异的目光,薛姨妈也只能讪笑道:“你们看你们的,我且去方便方便。”
说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席而去。
此时廊下众女以及丫鬟、婆子,早都陷进了戏里,竟连薛姨妈的贴身丫鬟,也未曾及时跟上。
薛宝钗见状,忙搡了身旁的莺儿一把,命她追上去照应着。
谁知莺儿也正沉浸其中,冷不丁被薛宝钗搡了一把,足足愣怔了半响,才明白主人是什么意思。
因而等到她飞快追出廊下时,竟死活寻不见薛姨妈的影子——哪怕问清楚东跨院的茅房所在,赶过去也依旧不见踪影。
且不提莺儿如何四下里找寻。
却说薛姨妈羞窘的出了游廊,一时心下惶惶,也不辨个东西南北,直往那少人烟的地方乱钻。
等到稍稍恢复了理智,连她自己也不知究竟身处何方。
正吃力的辨识道路,想要原路返回之际,冷不丁就听隔墙传来一声娇吟:“好冤家,可真真想死奴家了。”
这声音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其中蕴含的荡漾情思,更是让薛姨妈为之一颤。
她迟疑着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周遭并无半个人影,又犹豫再三,却还是不知该走该留。
这当口,又听得隔墙那女子幽怨道:“你身边那许多年轻美貌的女子,又怎会惦念着我这寡居之人?”
寡居之人?
隔壁与人私会的,竟也是个寡妇?!
而且这声音听着当真是熟悉至极……
薛姨妈心下闪过一个名字,又觉得实在难以置信。
震惊之余,那丰腴久旷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墙上贴去,细听隔壁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