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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罗莱登听到鸦雀的话，但没有急着反驳，只不过眨了眨灰色的眼珠，像是并不否认，然后从队伍的后排往甬道方向的前面走上去几步，左手握住产生光亮的发光石，右手斜抬起手中的十字弩指向两只幽影留在地上的其中一撮灵魂粉末说道：“这是汉克。”

“啊？汉克？谁？”寇托吓了一跳，赶忙把刚刚才放松下去的警惕重新打起，眼光怔怔地打量周围，“这里还有其他人？”

“汉克以前是我的同伴，荆棘冒险团的战士，据他自己说是金阙莺帝国那边流落过来的一个落魄贵族后裔，也喜欢使用双手巨剑作为自己的主武器。”格罗莱登暂且不管寇托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顺便抬眼看向乌尔斯，“但他的力量自然没你这么大，各方面的战斗水平比你差一截。”

“这算是对我的称赞？”乌尔斯注视他，“还是对你过去那位同伴的缅怀？”

“都有。”老盗贼抬起视线，仰着脖子望了望头顶的上方，但那里只有黑漆漆的洞穴拱顶，望不穿外面的太阳，“不过汉克尽管不如队长你出色，但他仍然是一个可靠的战士，在八年前的那场战斗中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的一线生机……说实在，逃回来后在酒馆里浑浑僵僵地过了八年，我觉得自己有愧于他。”

他如是地讲述道，将自己过去的这名队友简介给如今的同伴们听，话语中的“那场战斗”本来想说是“那场屠杀”，因为当年的荆棘冒险团在面对那头影龙的时候确实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是在被偷袭的情况下。

老人还记得使用双手巨剑的汉克用曾用身体替自己挡下了一记龙尾的扫击，代价就是他被打翻在地上后再也没能睁开眼睛爬起来，因为铠甲的钢皮凹陷下去压碎了他的肋骨。

“另一个呢？”乌尔斯轻叹一口气，为那位名叫汉克的战士表示遗憾，顺手指指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大约半分钟前那个侏儒幽影被老人亲手射杀的地方。

“麦尔霍斯。”格罗莱登侧过头往那里瞧过去，“一个侏儒法师……”

“幻术师？”

插嘴的人是石拳。

“你知道他？”格罗莱登转头看向同队的半兽人武僧，表情稍微有点意外。

“不，我只是听说侏儒在幻术系的法术上有着天生的资质。”石拳摇了摇头，澄清老盗贼对自己误解，“他后来怎么样了？”

话刚问完，这位追求守序信仰的武僧马上就后悔了，心里骂自己笨，这不明摆着的吗？

格罗莱登稍微出了下神，好像回忆着什么，接着看回刚才的地方徐徐开口：“也死了。麦尔霍斯妄图施展他的幻术迷惑影龙，然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龙的巴掌。”

“对不起。”石拳为自己考虑不周的失言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令你想起这些……”

“无妨。毕竟是既定的事实，我必须接受。”老盗贼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不过说起来，麦尔霍斯活着的时候为我那时的团队带来了许多欢笑，他是一个充满好奇与灵感的发明家，喜欢尝试着制造各种各样的魔法小道具，虽然失败的次数总是远多于成功的案例。你们知道吗？每当我们取笑他用那些小发明把自己又炸得满脸烟灰的时候，他就会不服输地警告我们，说‘你们等着，等到我有十种法术位的时候’……”

“十种法术位？”

“零至九环，刚好十种。”鸦雀站在一旁随口揣测，“所以那个幻术师还有着成为高阶法师的梦想？呵呵，可爱的小侏儒，个头不大，心比天高。”

“没错，可爱的小侏儒，他和汉克一起活在我记忆中。”格罗莱登耸了耸肩，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的情感是无奈还是心酸。

洞内的光线说不上很亮，当他又仰起头把左手的发光石往身侧放下去时，没人注意到这个老人的眼角有没有湿润。

“但是，至少你现在还有我们不是么？格罗莱登。”希娅抿了抿唇，想了想后出声安慰他说道，“我们也是你的同伴。大家走在一起，艰难的事情一起克服，开心的事情一起庆祝。”

少女好心的安慰无意间也提醒了队伍中的矮人战士。

寇托听不懂十种法术位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希娅说的很好，于是连忙也站在一旁附和着嚷嚷：“对对对，我们大家现在是一路人，氏族的战士和睿智的炖锅现在也是你的同伴！炉火氏族的国王陛下曾经说过，团结的力量无与伦比！”

“……谢谢。”老盗贼又看了看银发的狼耳少女和表情激动的矮人，满是胡渣的脸上括出一条微笑的弧线，“那么……同伴们，我们继续前进吧。”

是的，继续前进。

以这样的形式与往昔的同伴再会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事情，但格罗莱登明白幽影这种虚体亡灵怪物是如何诞生的，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这座曾经埋葬了自己以前那支冒险团的地下城遗迹里肯定还徘徊着更多熟悉的面孔。

如此说来，死后的灵魂遭受奴役，如今已然转化成怪物的他们是否又还记得自己呢？

格罗莱登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事实上就连死灵系专精的研究派法师之间对此也有争论的地方，有的人认为低阶亡灵生前的记忆必然会伴随它们生命性质的转化而丢失掉了很大一部分，也有人觉得不死生物无论高阶还是低阶哪种都一定保留着完好的记忆，只不过亡灵的负能量体质特性导致它们的意识在完成转化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堕向无可救药的邪恶，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巫妖。

不过无论如何，老盗贼不会因此迷茫，更不会因为小队众人即将面对的怪物很可能有着自己以前那些队友们的面貌就变得心慈手软。

他要复仇，所以必须沿途超度这座遗迹里那些可悲的鬼魂，最后再把八年前那头差点毁了自己的影龙送去给自己过往的伙伴们陪葬！

而从大伙儿脚下的这个地方开始，甬道路段的出现也意味着荆棘小队的众人已经走完阴影遗迹最外围的安全区域，即将进入到遍布凶险的遗迹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