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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颜瞪圆眼眸，眉梢上挑，喜悦之情席卷全身，终于到了，援军终于到了。
“援军到了？来了多少人？”
骑兵带着哭腔用力摇头，“不是，不是我们的援军，是汉军，他们抄后路从咱们营寨后面冲了进来，咱们，咱们完了。”
塔颜愕然，一把将匈奴兵拽到跟前，扯着匈奴兵衣领的手青筋跳动，眼眸中渗出嗜血的红色，塔颜的身体激烈的颤抖着。“你再说一遍，是谁来了！”
匈奴兵红着眼眶，带着哭腔，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让他回答问题的是谁了，命都快没了，什么王子，什么兵，扯着嗓子喊道，“汉军，是汉军啊。他们从我们营寨背后偷袭，我们没有防备溃不成军，马上，他们就打过来了。大王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嗡的说一声，塔颜大脑一片空白，他黝黑粗糙的手指缓缓松开匈奴兵的衣领，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塔颜僵在原地，眼神木讷，神情恍惚，上一秒他还在盼着援军的到来，取了霍光的狗命，怎么现在一切都变了，他的援军呢？浑邪王郡的援军呢？怎么就变成了汉军，汉军不是一直在他们前面吗，后面的汉军是从哪里冒出来了。
无数个问题在塔颜脑中飘过，此刻的他接近崩溃，顾不上身后叫嚣的霍光，身旁絮絮叨叨的多格，他的最后一丝希望毁了，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刹那间天崩地裂，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空间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听。
营寨后方的叫喊声，呐喊声，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将士们四处逃窜，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没有阵型，没有列队，没有指挥，被汉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伊即轩拼命的呼喊着塔颜，“大王子，大王子。”
不断地有身受重伤的匈奴将士闯入塔颜的视线，血肉模糊，尸横遍野，原本屠杀被困汉军留下的血迹已经干涸，却在此刻又汇聚成红色的轨迹。
“大王子，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马上集结剩下的将士们列阵应战，大王子！”
塔颜蓦地收回视线，突然转向伊即轩的方向，眼眶氤氲，赤色嗜血，瞬间拔出自己的佩剑，冲向营寨后方。
霍光远远地看见塔颜连句话都没说，仓皇向营寨后方冲，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赵破奴一脸懵，虽然匈奴出来几次人，最后都是被霍光气得吐血，回营寨不出来，但是这次看起来有些不同，像是有什么大事。“他们怎么了？是不是调兵要出来应战了？”
“他们是去调兵应战，但不是和我们。”和赵破奴的紧迫比起来，霍光更显得从容淡定。
“那是和谁？”
“后面咯，有人从后面爆了塔颜菊花，没看见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上就往营寨后面跑。”
“啊？”赵破奴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戏。”
“呃......”
老赵被霍光说的云里雾里，本准备再多问几句，想想还是算了，霍光总是有他的道理，自己笨，就不掺与了，只要能赢怎么都行。
霍光心里算着时间，暗自腹语，“时间该到了。”
这时，他们营寨的方向炊烟升起，白色的烟雾徐徐升起，直射云霄，与天空中零星漂浮的云朵合为一体。
赵破奴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营帐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还没到生火吃饭的时候啊，这帮兔崽子，老子不在竟然敢提前生火。
......
自从钟离他们来了，公孙敖就变得心情复杂起来，以前虽然抱着和匈奴拼命的决心，但是目的明确，就是往死了干，突围，突围再突围，只要有一个人能或者回长安，他们都是胜利。
可是钟离来了，原本以为是援军，可并不是，说是霍光派来的，有秘密任务。提前生火做饭，以炊烟为信号。
公孙敖以为这就是里应外合跟塔颜决一死战，结果呢，都不是，这面炊烟升空没多久，他们便听见远处汉军嘈杂的声音。
这还不算，接下来让他更傻眼的是，夜幕降临以后，援军方向竟然亮起了篝火，还响起了大合唱。
霍光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公孙敖去找钟离，钟离只是咧嘴傻笑，告诉他不要多想，就等着天亮以后对面炊烟升起，他们集结军队突围。
而且是直接正面突围，会有人和他们配合。
连公孙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熬到天亮的，虽然知道有援军在外围等候协同作战，却心里没有半点踏实可言，载歌载舞的声音，他们听的并不清楚，几处篝火却分外刺眼。
他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战役，霍光不足八千的人马，加上他们不足万人的伤残余部真的可以敌得过塔颜的三万精兵吗？
公孙敖从天亮熬到天黑，又从天黑熬到天亮，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是听派出去的探子说，霍光带着一千人在和塔颜打嘴仗，天知道当他听见探子回报时有多么惊讶。
钟离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是眺望远方。
远处的白烟分外显眼，穿破天际。
钟离收回视线，面带笑意说道，“公孙将军，咱们可以准备突围了。”
“全部兵力背水一战吗？”公孙敖表情严肃的再次确认，每一次突围都代表着牺牲，他看过太多的将士把鲜血洒在突围的道路上，公孙敖的潜意识里把突围和最后的战役联系在一起。
钟离只是按照临走时霍光交代的计划实施，被公孙敖这么一问倒是愣了一下，缓了几秒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最后一次突围，最后一次奋起反抗，对于公孙敖来说，意义远远大于其他人。
他要带被围困多日的将士们回家，因为他的失误而造成今天的局面，将士们没有怪罪他，愿意和他同仇敌忾，做为主帅，公孙敖此刻的心情复杂而惆怅。
他翻身上马，正了正头盔，抽出佩剑，高高举过头顶，“将士们，咱们等待的时间太久，忍耐的时间太久，牺牲了太多的战友才换来这几日苟且偷生，这次突围是咱们最后一次机会，杀一个匈奴狗我们不亏，杀两个咱们就赚了。只要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到长安，记得抓一把家乡的土，洒在我们战死的方向。”
公孙敖一把将插在地上的军旗拔出，“现在，随我，出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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