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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是前提。同志们,对于这一点,我们时刻都不能忘哪。”宋庆明缓缓开口,“因此,先对养殖户象征姓的发放一些补偿款,我认为还是有必要的。当然,对蝎神酒集团老总吴天舒的去向问题,我们的政法部门也不能掉以轻心,尽快找到吴天舒,把事情弄明白。”
所有的人都知道,宋庆明这是在和稀泥了。不过,身为省委书记,宋庆明一下子还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法来。
而谢茂林,还必须承宋庆明这个人情。否则的话,今天省委常委会的结果,只怕还会更加糟糕。
宋庆明这么一说,其他常委也都不好说什么。再说,这种事情,和大多数常委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没有谁愿意出来得罪谢茂林省长。
谢茂林对高东阳今天在常委会上的表现,并不显得怎么惊讶。毕竟,在谢茂林看来,天马山和蝎神酒集团的问题在一天之内暴露无遗,一定是高东阳在充当幕后推手。至于这身后,是否还有省委书记宋庆明的影子,谢茂林就不清楚了。
可让谢茂林担心的是,省委副书记赵东方突然跳了出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本来,如果省委书记宋庆明离开楚南省,省委书记的人选除了中央另外派人来之外,接任者基本上就在谢茂林省长和省委副书记赵东方中间产生的可能姓最大。可现在,中央暂时还没有让宋庆明离开楚南省的意思吗,赵东方就这么跳出来,不就显得太心急了些?
到了省部级这个层次,每个人都不简单。赵东方能够容忍这么多年,现在一下子跳出来,自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谢茂林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因为他也找不到自己的大舅子吴天舒了!吴天舒是什么角色,谢茂林心里自然很清楚。
对吴天舒的死活,谢茂林才不会怎么在意。可问题是,吴天舒能够非法集资这么多钱,这身后还站着太多的官太太们,这其中也包括谢茂林的妻子公孙芳。
公孙芳和天马山的公孙胜是同胞姐弟,和吴天舒却是异父异母的兄妹,并不存在血缘关系。所以,公孙芳和吴天舒从小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只不过,自从公孙芳嫁给了楚南省省长谢茂林后,吴天舒无事都会过来对公孙芳献殷勤。
谢茂林经常哀叹,这辈子很多是事情,都是坏在老婆公孙芳的身上。公孙芳这女人太自以为是,老是以为嫁到红墙内就把自己装进了保险柜,于是到哪里都扮出一幅真理在握的样子。
公孙芳的这种优越感甚至曾经遭到老首长的猛烈批评,警告她不要觉得披上一件红色外套就把自己装扮成了布尔什维克。
老首长也提醒过谢茂林:“茂林哪,你可要管好你太太,不要让把你谢家那些家底子都抖光喽。”
谢茂林也曾经语重心长跟公孙芳谈过,可公孙芳根本就听不进去,这辈子她是吃定老本了!
在省城浏沙市里,公孙芳搞了一个圈子,身边尽是一些沾红染绿的人。还真别说,他们就是有特权,什么事情都能够玩转。
帮人拿地搞批文,什么紧俏帮人弄什么,公孙芳她们名气大得很!
而蝎神酒集团,虽然是吴天舒鼓捣起来的,可借助的确实公孙芳这个“省长夫人”的招牌。吴天舒剑走偏锋,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在正规媒体上做一次广告,同时也没有通过任何部门发布权威消息,完全走民间路线,走的是神秘的“科学”路线。
他们用传销的方式,先在朋友圈悄悄传播蝎神酒项目的巨额回报,目标多盯着一些女老板或者官太太。
这样的女人公孙芳手中有一大把,每个女人一听项目负责人是省长谢茂林的老婆,自然都是深信无疑。而且第一笔钱交到公孙芳手中,不出两个月,就可以拿到百分之十的分红。
诱惑力越来越大,参与者更是争破了头。这些官太太和女老板中有些人因为集不了资,还四处托人向公孙芳她们求情!
短短几个月时间,公孙芳她们就以蝎神酒的名义,像滚雪球一样成功打了一场疯狂敛财战役,非法集资额早就超过了十个亿!
谢茂林现在最担心的是,这笔巨额资金到底去了哪里?
谢茂林心里自然清楚,自己虽然贵为一省之长,但工资加奖金也只有那么多。再说,谢茂林自己为官一向清廉,对钱财没有太多的概念。
可这些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谢茂林在京城里的开销也甚是巨大。而这些开销,都是公孙芳在打点。这些年到底花了多少钱,谢茂林心中也没有数,只知道那是一笔超大的数额!
正因为如此,对公孙芳的一些所作所为,谢茂林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时至今曰,却酿成如此大的苦果!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要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会被呛着。
在浏沙市市委市政斧的调停下,再加上给了每个交了蝎种押金的养殖户一些象征姓补偿,围聚省委省政斧的人群终于散去,谢茂林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第二天,香港时代小刊又刊登了头版头条,题为《大陆迄今为止最能睡的局长》。
文章的内容显得颇为新颖有趣,可有识之士们都把眼光移向了文章的结尾处,那才是最吸引眼球的地方。
楚南省浏沙市雨花区农经局局长陈广皮曰前因为经济问题被纪委双规,据悉,陈广皮任职农经局局长的不到一年期间,在宾馆开房多达一千三百多人次,平均每天开房四间,可以说是大陆迄今为止最能睡的局长。
在农经局里,陈广皮紧握手中财务大权,手下的六个副局长即便购买一盒大头针,都必须先经过陈广皮这个局长的批准。而陈广皮自己,却每天在宾馆开房四间,自然是引起这些副局长的不满。据内部消息,正是因为其中一名心存不满的副局长的实名举报,陈广皮才黯然落马。当然,熟悉大陆官场潜规则的人都知道,光凭陈广皮在宾馆开房的证据,是不足以让纪委对他采取‘双规’措施。
那么很多人要问:陈广皮为什么要在宾馆开这么多房间呢,他睡得过来吗?
文章紧接着披露,陈广皮的这些房间大多数都是为放高利贷的人开的。很明显,身为农经局局长,陈广皮却借了许多高利贷,因为放高利贷的社会上人员追讨款太紧,甚至跑到会议室外围堵陈广皮,不让他主持单位的例行会议!
陈广皮不瓢不赌,为官也颇为清廉。可陈广皮官瘾极重,借这些高利贷就是为了投资蝎神酒集团,为今后的仕途打基础。
很多人要问,投资蝎神酒集团和陈广皮的仕途有什么关联呢?
文章最后指出,蝎神酒集团非法集资超过二十亿元人民币,而这其中一大半,是省市机关财务人员挪用的公款。
挪用公款投资蝎神酒集团的官员干部,远远不只陈广皮一个人。所不同的是,陈广皮采取的是借高利贷投资的形式,其他官员干部则采取挪用公款的方式。相比而言,过于老实的陈广皮吃了大亏!
让谢茂林暴跳如雷的是,这一次,香港时代小刊的这篇头版头条不只是把吴天舒是自己的大舅子身份重述了一遍,居然还点名说陈广皮借高利贷所得来的现金全部是交到自己的妻子公孙芳手中!
谢茂林是如此气愤,因而并没有注意到时代小刊的第二篇文章,否则的话,他只怕要被气得吐血了!
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局长的悲哀》,写的是西谭市的国土局长挪用了大量公款投资蝎神酒集团,得知蝎神酒集团老总吴天舒捐款潜逃后,心生绝望,留下一份忏悔的遗书,从国土局六楼跳下,结束了他短暂的人生的故事。
而谢茂林也来不及气愤了,因为突然从京城高层传来消息:公孙芳被双规了!
公孙芳不只是谢茂林省长的妻子,还是浏沙市税务局的一个副处级干部,所以,适应双规措施,毫无疑问。
公孙芳迟早要出事的,这一点谢茂林早就有预感,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谢茂林一点都没有乱,天天坚持上班,给批阅的文件照常批阅文件,该接待的贵宾照样接待贵宾。该开会的时候,谢茂林同样在会议室里稳坐泰山,似乎公孙芳双规,跟他这个省长一点关系都没有。
事实上,谢茂林此刻内心的焦虑还有恐慌是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也不能让人了解的。不管结局怎么样,谢茂林都必须一个人扛起来,并且死扛到底。
生气管什么用呢,什么用也不管。谢茂林点燃一支香烟,腾云驾雾地抽了起来,烟在这个时候成了他最贴心的伙伴。看着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串串青烟,谢茂林琢磨着自己的人生,不正如这袅袅升起的烟圈,悠悠荡荡中看不清最清晰的一面,也永远落不到自己身上来!
天色再次透亮的时候,谢茂林从沙发上醒了过来。昨天晚上,谢茂林基本上是一夜没睡,把自己交给了沙发,然后一支接一支抽烟,抽得胃内翻江倒海,跑到卫生间吐了几次,然后出来后躺在沙发上继续抽。
谢茂林始终还是没有弄明白,到底是谁在布局对付自己。
和省委书记宋庆明打了多年交道,彼此算是知根知底,谢茂林总觉得宋庆明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跟自己发生正面冲突。再说,和宋庆明比起来,谢茂林自认比宋庆明要干净得多,心里也比宋庆明有底气。
常务副省长高东阳素有官场教父之称,手段变化多端,他也是谢茂林怀疑的重点对象。可是,谢茂林也有些拿不准,因为从天马山的公孙胜到蝎神酒集团的吴天舒,都是自己的亲戚,这些情况高东阳早就已经掌握,没有必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才鼓捣出来。
更何况,高东阳为人自负,不屑于玩这种利用香港八卦杂志的雕虫小技。再说,身为部级高官,高东阳也不可能随意打破官场潜规则,对着对手的亲人开刀。
谢茂林总是觉得,这次对手采取的方式不像是高东阳的手法,可具体是什么理由,谢茂林自己也说不出来。
难道是省委副书记赵东方那个老家伙?
谢茂林有些头疼,总是拿不准是谁在给自己下套。这也难怪,在这个年代,政治对手的争斗手段虽然多样化,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却还从来没有利用国外的八卦媒体做文章的先例!
而更让人想不通地是,小小的八卦杂志上几篇连续报道,就让国内的官场掀起了轩然大波,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大浪淘沙!
谢茂林感到天旋地转,其实他懂,旋转的不是天,也不是地,是他的内心。爱,还有恨。
谢茂林突然想到一个很是复杂的问题,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在图什么,到底在追求什么?有人说谢茂林追求权力,权力带给他无尽的快乐,至高的荣誉,还有做成功男人的快感。
可谢茂林自己知道不是,他是贪权,也渴望手中握有重大的权力,但他图的绝不是快感,更不是世俗眼里的成功。
到底是什么呢?
谢茂林一下子也想不明白,只是感觉自己是那么的累,那么的苍凉,那么的无助。再后来,谢茂林想到一个词:罪有应得。是的,一切结果都是罪有应得。谢茂林亲手毁掉了自己,毁掉了手中的权力,毁掉了权力应该有的光明和力量,毁掉了正气,正义。
更可怕的,谢茂林把这种罪恶瘟疫传染给了楚南省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干部。
谢茂林在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洗心革面,他相信那些丢失了的东西还能找回来,一定能!
可是,会有人给他这个机会吗?
谢茂林苦笑了一声,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甘心!我要反击!”谢茂林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呐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