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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翀看着那块地眉头紧锁。谢小丁则拽着沈四宝的胳膊道:“小四,你一向最有办法了,我们怎么才能把东西挖出来?”
沈四宝摇头道:“谁家的地能让你乱动土?别看这里已经抛荒了,但是田垄还在,不是荒地是村民的责任田。我们几个外地人只要一锄头下去,肯定会惊动全村的人,哪有机会挖那么深的坑?”
吴玉翀转头问道:“找个借口,给他们钱不行吗?”
沈四宝:“无论你用什么借口,都不可能不引人起疑,再说了,给多少钱合适呀?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围观的闲人,我们很难在众目睽睽下把东西挖出来取走。……假如半夜动手的话,就等于告诉村民这底下有名堂,你就等着人来找麻烦吧。”
谢小丁失望的说:“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沈四宝沉吟道:“很多事倒不是没有办法,但关键就看花多大的代价,用多少精力,耗多长时间,这一切值不值?最稳妥的办法是把这块地买下来盖房子或搞开发,四面墙一砌,自己在里面挖就是了。”
一直没说话的游方终于开口了:“虽然抛荒了也是耕地,你这个点子代价可太大了,首先要搞批文,然后还要跟村民商量征地补偿,完事了才能让你动工。且不说得花多少钱、用多少精力,玉翀,你能耗得起吗?”
吴玉翀撅着嘴道:“听奶奶说,我们在宜宾还会再待一个多星期。就算长住在这里,征地搞开发就是为了挖那两样东西,好像也不值得呀,能不能挖到东西还两说呢!”
游方又说了一句:“这地方也没什么开发价值,外地人在这里无论找什么借口动土,都是扯淡。”
谢小丁突然道:“我们来郊游,搭帐篷野炊……”
沈四宝差点让她给逗乐了:“搭多大的帐篷啊?沙滩帐篷根本干不了活,除非你建个蒙古包。谁郊游跑到那里露营啊,村子里就有招待所,以为是大草原啊?……再说了,山脚下就有这么多平坡空地,你干什么也不能跑到人家农田里啊,那地方有沟有陇的,旁边还种着辣椒。”
几人又都沉默了,这时华有闲从山坡下绕了上来,游方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华有闲点了点头:“打听清楚了,四宝哥指的那个地方,正好在四户人家田地的边缘。其中有两家人就在对面开店。”
游方又问:“村子里还有什么事,比如最近有没有人闹矛盾打架之类的新闻?”
华有闲一指他们背后的小山坡:“这后面有一座火电厂,规模不小,是往附近郊区和这一带供电的主要电站。”然后又往左前方一指道:“看见那边的高压线了吗?就是从电厂出来的。”
游方:“来的时候就看见电厂了,难道与这个村子有故事吗?”
华有闲:“当然有了,前两年村民堵着电厂大门闹事,说是电厂烟筒飘过来的烟,污染了村里的地,搞得他们没法种庄稼。”
谢小丁好奇的插话道:“哪块地啊?”
华有闲向前一指:“就是这块地。”
沈四宝看了看身边又看了看前方:“山上的树和草长的都挺好啊,那块地抛荒好几年了,哪种过什么庄稼?”
游方又问:“闹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华有闲:“还没有什么结果,但政斧出面调解,听说电厂要花一笔巨资,重新引进除尘脱硫设备,其实原先就有这样的装备。”
游方笑了,问吴玉翀道:“玉翀,你能等上三、四天吗?”
“等一个星期没问题,但也只能等这么久了。游方哥哥,你想到办法了?我就说嘛,你一定有办法的,我奶奶昨天还夸你善用心术。”吴玉翀凑了过来,双手挽住游方的胳膊,娇滴滴的说道。
谢小丁看见她这个样子又有点不乐意,有心想把游方拉过来,但她已经拉着四宝了,实在忙不过来呀。
游方笑着抽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已经把藏宝图给我们看了,小四也点了一个地方,说就在那下面。假如不想个办法当着你的面把东西挖出来,回头你一走,这地方被人挖开,东西不见了,我们几个可摆脱不了做贼的嫌疑。为证清白,也得帮你试试!”
吴玉翀又攥住他的胳膊左右晃,人也在他面前扭来扭去的:“你到底想出什么妙计了?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
游方招了招手:“你们都过来,我说一件事,待会儿一起去村子里走走,然后找家饭店吃午饭。”
……接近中午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公路旁,五个年轻人走了下来,有两个人还背着画夹。他们进了村子闲逛,嘻嘻哈哈一路说笑,偶尔还打开画夹画两笔。
吴玉翀那火辣诱人的打扮、妖娆姓感的容颜,走到哪里回头率几乎都是百分之百。他们从东头走到西头,已经引发了三起“交通事故”。有两个骑自行车的小伙路过,只顾偷瞄吴玉翀的脸蛋、胸脯、肚脐和大腿,结果一头撞树了。还有一位打酱油的大叔,从小卖部出来在台阶上一脚踩空,不仅酱油洒了人也摔的够呛,好半天才爬起来。
然后他们在村子里找了一家看上去最大的饭店吃饭,点了一桌的菜边吃边聊天,说话声音很大,还夹杂着如银铃般迷人的咯咯笑声。
其实吴玉翀没吃几口东西,她嫌这里的菜不干净,而游方的嘴也刁的很,同样也没动几筷子。倒是华有闲吃的挺香,而沈四宝显得又累又饿,吃了好几碗米饭。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提到了一件事——薛奇男这次回乡,据说慷慨解囊,要赞助家乡的乡村电网改造和电厂扩容,这也是哪吒工程的搭车项目之一。附近那座火电厂要扩建一个变电所,做为附近乡村电网的供电枢纽,地址已经选好了,就是村子对面那块抛荒的空地。
这些当然都是瞎扯淡了,游方临时编的,但几人在饭桌上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吴玉翀还一个劲的感慨,奶奶根本就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在这个项目上投资赞助,反正她不给钱政斧也会拨钱的,也就是最近的事情。这些话,饭店里其他的食客以及服务员和老板都听见了。
他们昨天刚去过乡政斧所在的镇上,场面很热闹,这里离乡政斧不远,村里当时也有人去看热闹或者喝喜酒,能认出他们来。尤其是吴玉翀这种人,见了一面几乎就忘不掉,她的形像在附近已经传开了,都知道薛家姑奶奶从美国带回来这么一位外孙女,简直就是位洋狐狸精。
吃完饭几人上车走了,在路上吴玉翀小声的问道:“游方哥哥,这样就行了?”
游方点了点头:“应该可以了,十足的把握当然没有,八九成的可能姓还是有的,不用你花一分钱,也不用你自己动手,那个地方自会有人布置。等三天后再来看吧,就三天,我们不是出来旅游的吗?这三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玩吧。”
……游方提议去南广河考察“哪吒遗迹”,大家欣然赞同。沈四宝确实很能办事,不用别人张罗,第二天他租了一条船,几人相约沿南广河泛舟行游。
二零一一年仲夏时节,游方等五人沿南广河泛舟而下,途经古陈塘关摩崖刻字处,还系舟登岸,考察了附近的古庙宇遗迹。
上午下过小雨,南广河泛着清波,这一段河道有九曲十八弯之称,在山地、丘陵、平原间曲折穿行。两岸翠竹环绕、山林透碧,宛如放大的、安置在天地之间的精致盆景,又如缩小了、可以收于袖中携走的风景画卷。
天地间所有美的意境,谁人能不喜爱?
吴玉翀今天换了装束,白色绸衫,难得把乳沟掩住,黑色长裙,也仅仅露出了小腿肚子,素面不施粉黛,长发如云披散,竟收起了平曰里那张扬的妖娆,凭添了几分似内敛的柔美,如融入这清山秀水间的诗情画意。
游方昨天回酒店后,曾找了一个机会私下里与她聊了半天。白天在村子里发生的几起“交通事故”,那几个人摔的可都不轻啊,一律鼻青脸肿的。虽然这不能完全怪吴玉翀,但她这种行止确实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游方的劝诫也都是好意。吴玉翀只是撅着嘴、眨着大眼睛不说话,但看今天的样子,她还是听劝了。
游方当然很高兴,但同时又在心中暗道,即使吴玉翀这个样子走到村子里,恐怕同样会引发“交通事故”。此刻不显张扬的她似乎更有魅力,白衣黑裙坐在船头穿行于山水中,似乎山水也染上了难言的含蓄姓感,恍然竟似梦幻一般,盯着她看很容易走神。
她这个样子,是否就是游方心目中的秦渔呢?或者游方也希望秦渔能够化成如同这样的、有实形之感的形像?
吴玉翀今天还带着一只琵琶,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她的行李中可没有,要不就是买的,要不就是在当地和艺术团借的。在清流舒缓,风景舒粹之处,吴玉翀拨响四弦,弹起了一曲《流水》。
游方的父亲游祖铭研究过古琴音律,游方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古琴,但也懂欣赏。古琴曲《流水》,在琵琶弦上弹出来,原本那清泠的弦音显得脆润,更兼船舷外溪流水声淙淙不绝,别有一番韵味,游方听的很入迷。
一曲《流水》弹完,余韵未歇仍在南广河上荡漾,未闻断弦之音,却听见水声陡然变急。河滩在这里拐了个弯,河道变的狭窄,两岸峭壁对出,水流的落差变的很大,船颠簸着加速向下游漂行。谢小丁听琵琶曲也一时入神,此时赶紧抓住了沈四宝的胳膊。
有风吹来,吴玉翀坐在船头上裙裾飘起,一调琴弦竟隐约带着铮铮杀伐之音,又弹了一曲《十面埋伏》。山间激流中水势蜿蜒不定,琴声也忽急忽缓,两岸高崖传来回音呼应,竟呈合鸣之妙。
等这一曲《十面埋伏》奏罢,南广河流出两山之间,前方是平缓开阔的水道,乌蓬船稳了下来随水漂流,只听见船夫的摇橹声。
吴玉翀一甩长发,回头嫣然一笑道:“游方哥哥,你喜欢听吗?”
游方听的都有些醉了,此刻仍在回味之中,听见她问话才回过神来答道:“神妙如天籁之音,我做梦也没想到,你还有今天这一面。”
吴玉翀语气微嗔:“哦,那在你的心目中,我原先只有哪一面?”
游方没有回答,语气一转道:“歇一歇,别再弹了,你今天没戴弦拨,小心琴弦把手指磨破了。”
吴玉翀抱着琵琶,低头看了一眼嫩白的素手,指尖都已经发红了,她笑了笑道:“下船之前,再弹最后一曲,既然游方哥哥喜欢听,我就弹给你听。”
乌蓬船继续前行,水中渐有暗流涌动,船夫在后面喊了一声:“几位老板,坐稳了,前面快到河口了。我这船进不了长江,也不能把你们送到龙脊石,要在龙脊石前面上岸。”
这时吴玉翀又拨响了琴弦,正如古人所形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
她弹的竟是一曲《将军令》,雄浑的曲调飘荡在涌动的暗流之间,却由一双柔美的素手所发出,融合了雄浑与阴柔和鸣之美,碧波与暗流冲击之韵。等她这一曲弹完,恰好舟船停靠在临近江口处登岸。船夫搭好跳板,坐在船头上的吴玉翀抱着琵琶起身,宛如从乐章中飘来的飞天,形容不出的柔媚含情。
游方怕她站立不稳,轻巧的一个箭步跳到船头去扶。华有闲主动伸手把琵琶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看着前面挽臂下船的游方与吴玉翀,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谢小丁也皱着眉头在眨眼睛,神情很有些担忧。
站在南广河入长江口的岸边,望着那色彩斑斓的龙脊石,神话传说中哪吒闹海斩杀龙宫三太子之处,游方很有感触。宜宾之行主要是为了参透养炼剑灵之法,他已经恍然有所悟,而且收获比自己期望的更多,心境已有体味,只待将来破关修证,悄然间真有脱胎换骨之叹。
这一路以不练为炼,堪称修行圆满。
同时他也在心中叹道:“吴老啊,您的外孙女可真是个宝啊!是您老的在天之灵故意把她送到我眼前来的吗?世间美玉尚须琢磨,而她似乎……唉,要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就好了!”
……三天后的上午,几人又悄悄溜回到“藏宝地”旁边的那个山坡上,吴玉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瞪着一双大眼睛、张着嘴半天没说话。只见那片农田中,插满了杯口粗细、一人多高的树苗,种的还很密很乱,每株相隔几乎不到一米。仅仅三天啊,简直跟变戏法一样!
“游方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吴玉翀抱着游方的胳膊,就像看着闹海的哪吒一般看着他。
已经恍然大悟的华有闲解释道:“游大哥这办法可真绝啊,一般人想都想不到!村民们听说电厂要征用这块地,征地补偿款自然是越多越好了。这一块地种庄稼是来不及了,也骗不到太多的钱,最好的办法就是栽树苗。
到时候管它是死树活树,哪怕只是插根枯苗,也能死缠硬泡要树苗长成后的价钱。堵电厂大门的事情都干过,这种事情还干不出来吗?他们可真不笨啊!玉翀姐姐,其实你很聪明,但毕竟是从国外刚回来,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所以没想通。”
已经想明白的沈四宝略带嘲讽的说道:“这块地抛荒了好几年没人种,真想下手的时候,他们还是蛮勤快的嘛!”随即又眉头微皱道:“这些树虽然模糊了远处的视线,但仓促间种下的,枝叶都不多,只要有人一走动,就算是夜间,稍微有点亮光,马路对面仍然能看得见影子。”
游方笑了笑:“无妨无妨,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这些已经足够了,哪能什么活都让乡亲们干呢?我们自己也应该做点事情,待会儿就去商店里买布,那种最普通的灰黄色布料就行,再买点青灰色的颜料,回家画画去。……四宝,你会画树吧?玉翀,你也会。”
吴玉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呀,光线不好的时候,展开画着树林的幕布走过去,把那里四面一围,几十米外根本就看不清是怎么回事,正好能在里面挖东西,这点子太绝了!”
谢小丁眯着眼睛道:“如果挖地的声音太大,还是会引人注意的。”
游方:“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夜里有风!过去夜闯空门的有句俗话‘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这片小村林风一刮,很多声音都听不清。下锄头挖地注意寸劲控制腕力,可以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公路那边是听不到的。你当然不行,我和小闲应该可以。……天黑了之后动手,要在天光放亮前完活,把那个地方大致恢复原样,坑填好,树苗再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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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