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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声指挥部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紧急通知通知归队的续兵队长、范爱国主任和童辉副政委三位外勤带队急匆匆进了办公室,对着稍稍发愣的技侦、经侦几乎是吼着道:“什么情况?”
这几曰神经渐渐紧绷得快像神经质了,方卉婷笑着道:“沈组通知你们回来开会,暂时没有新情况。”
一说没情况,仨人跌坐到椅子里,吁了口气。
“情况还没有,我看你快有病了。”李莉蓝发了句牢搔着,训着童辉道着:“老童,你儿子都快上大学了,怎么还跟我派出所见你那时候一样?”
一训,续兵和范爱国吃吃笑着,沈子昂如果不在,李莉蓝当之无愧地在年龄上是老大,谁也斗不过人家这张利嘴,童辉自嘲地笑了笑:“李大姐,咱好歹一个战壕里出来的,留点面子啊,别拿我这年龄说事。”
“年龄怎么了?哎老童,你是不是看着技侦组里三十岁的警督衔很受刺激呀?告诉你,你羡慕嫉妒恨吧,没用,就咱们警校小中专的学历,这辈子在基层现成了……”李莉蓝取笑着,一取笑,续兵和范爱国笑得更欢了,平时可都是童副政委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不过自打进专案组,童副政委一直就这样理屈词穷无言以对。这不,被李莉蓝取笑了几句,不愠不火,笑笑摆摆手:“羡慕、嫉妒都有,恨可没有……现在的高科技玩意我还真不懂了,不过有一点啊,要是这么高科技都逮不着人,我这羡慕、嫉妒可也就没了。”
“你还甭说风凉话,人家技侦上没摸过枪的,抓得人不比你们少,就二楼那小胖子,小行,清网英雄,那次追逃不逮着几十个来……上回鞋厂投毒案的嫌疑人都跑到边境了,还是被他们定位了。”李莉蓝道,胖手指点着,似乎非要贬低外勤一般,一听这话,范爱国听不下去了,插了句道:“李大姐,他们可只会定位,不会抓捕呐……上海咱们同行被一个普通嫌疑人闯进派出所,一把刀造成死伤六人的事,还都是警察,不管怎么说,这就是过份依赖高科技的结果,但凡有一个半个我们这号拼过命的,他刀都掏不出来,直接拿下……”
“就是啊,李大姐,我记得你被抢过一条金项链呀?有没有这回事?早到我们外勤训练几天,别说被抢,你抢别人都没问题……”童辉突然想到了个笑话,是经侦上这位科长上街购物被人抢了项链的事,一说这个几个人笑得更欢了,李莉蓝拍桌子指着这几位取笑的外勤喝斥着:“你们……你们还好意思,这充分证明,你们这些外勤不作为………小方,说句话,这仨老爷们枪口一致对准我了,可好意思……”
拉方卉婷做挡箭牌了,那三位却是不好意思和太年轻的方卉婷开玩笑,正吵着,沈子昂进来了,也是一脸笑意,看现场这么热闹,愣了下:“咦,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没有……”李莉蓝瞬间正色了。那几位脸色一整,也恢复严肃表情了,这又让沈子昂愣了愣,隐隐地觉得好像在这个氛围着自己反倒有点不合群了,拉着椅子坐下来,开口先说着:“大家别这么严肃,就咱们中州参案的几位开个非正式短会……打扰大家的休息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今天下午被好好上了一课,很有点心得体会,咱们分享一下,如何?”
说着话,把一摞打印的资料递给方卉婷,方卉婷按着人头分发着,一看还是对拍卖会的分析,几个人倒觉得意兴索然,偏偏沈子昂很有兴趣说着:
“这东西严格地说不是我做的,是咱们省的反骗专家帅世才前辈的手笔,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他收集整理的诈骗类案例有两千多宗,甚至于比我们掌握的罪案还要丰富,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他不是从警察的角度来看诈骗,而是从……我不是有意贬损帅前辈啊,他是从犯罪者的角度来看骗局的组织和实施,所以在看到不少罪案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兴奋感……小方,这在心理学上叫什么?”
“这叫犯罪心理体验,当控制欲得到发泄时,会让犯罪实施着得到类似事业上成就感的心理满足,可以作用于人的生理机体。”方卉婷冒出一堆专业术语,不过大家听得明白,就是很爽的意思。
“对,就是这种感觉……”沈子昂像是此时还在兴奋之中,笑着道:“我重新捋了一下思路,我当一回事后诸葛亮啊,如果我是这个庄家,组织实施了这么大一个骗局,大家说说,我能得到的好处有多少?……谁先来?”
“圈钱,圈走一大笔钱……应该上亿了,而且走得是灰色地带。”李莉蓝很专业地道了句。
“对,这是第一层,最直接的诉求,干得很漂亮,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圈走了多少钱,光聚艺阁的转账就到一点三个亿了……谁来接着?”沈子昂道。
“第二层应该是让当托的出来闹事,并直接上诉到区法院,既然到了法院,又是民事诉讼,即掩人耳目,又可以规避我们的介入……把水搅浑。”范爱国头脑清醒,说了一条线。
“对……”沈子昂赞道:“没错,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我不知道他怎么撬动了这么多名流,不过干得也非常漂亮,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太大动作,毕竟社会反响很大……谁来接下面?”
“再有,就是转视我们的视线了吧?”方卉婷道,感觉今天的气氛很好,大胆地说着:“引出来了端木,把我们的视线牢牢转移在这个重点嫌疑人身上,随后再通过聚艺阁栽赃……由聚艺阁引出瑞昱,让另一个重点嫌疑人徐凤飞,也就是徐丽雅浮出水面,表面看貌似徐丽雅设计的骗局,但恰恰又给了我们一个矛盾,让我们发现徐凤飞和端木的密切联系……他好像是通过栽赃的方式举报,引导我们去查。”
“对……‘引导’这个词用得好。”沈子昂不吝言辞赞美着,很确定地说着:“没错,就是在引导,他通过引导我们去找嫌疑人,成功地掩盖了他圈钱的目的,也成功的掩护了他们逃之夭夭,庄家消失了,举报人田二虎消失了、随即拍卖行的也堂而皇之消失了……其实即便是他们不消失,我们也没有什么有力证据指控他们……所以我说,单从犯罪的手法来讲,这个可以进教科书了,不管是谁实施的它,大家想想,卷走一大笔钱,然后把对手扔给警察,躲起来看事态发展,那感觉该有多好?没有比这种报复更快意的了,大家觉得呢?”
笑了笑,都笑了,似乎话题谈得有所不妥,大悖这位沈督察的平时作风,不过这样的气氛倒是很轻松,轻松间童副政委问着:“沈组长,那我们该怎么办?好像从头到尾一直就是任他们摆布的棋子……”
“这就是咱们共同要想的办法,咱们一屋子臭皮匠,怎么也要顶一个诸葛亮了吧?现在咱们抛开一切,不管他圈走多少钱,这个暂且咱们查不出来,查出来也逮不着人……也不管他骗了多少人,这个合法的骗局恐怕已经成定局,追回赃款的可能姓已经很小了,咱们也不要管楼下关着的这个不开口的混蛋,这些死不悔改的嫌疑人都非常有信仰,绝对不会和警察合作的……咱们直奔目的,看资料。”
沈子昂道,翻着资料解释着:“帅前辈的资料给了我一个思维方式,那就是顺着骗子的思路去想问题,大家刚开始说了,他的目的无非在于圈钱、报复以及实施之后全身而退……现在,还有那一个没有实现?”
“报复!?”童副政委脱口而出。
“对,报复,他试图把端木、徐凤飞都交到我们手里,照片、线索、举报,以及聚艺阁有意地给瑞昱转账,都是在提示我们。”方卉婷道。
“是啊,这就是我发现的东西,既然设计得这么精巧,而报复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端木和徐凤飞还逍遥法外,这对于另一方是一个重大的威胁,那么,是我们忽视了什么他提供的线索,还是这人放弃报复了呢?”沈子昂说着,终于从被动中第一次主动地开始想此案的得失了,狐疑地看着几位外勤:“大家觉得,会放弃吗?”
不会,肯定不会……罗列出来的事,吴清治十年牢狱,田二虎残疾,这份仇放普通人恐怕都忘不了,更何况这么深的江湖恩怨。
“那就是我们有忽视的地方了……小方,把卷宗,现场的证据,勘察资料,图像全摆出来,咱们从头过一遍……”沈子昂道,方卉婷调试着电脑,几个人对着屏幕,又一次很专心的开始看上了……拍卖的镜头,几件重点证物,包括帅朗、包括华辰逸、包括王修让以及一干名流的场面都在,还包括已经被捕的嫌疑人加上那位不知所踪的88号买家,足足放了半个小时,讨论了一番,从这个上面对比拍卖行闹事以后的录像,差不多能看出实施的轨迹,庄家和部分买家之间的猫腻昭然若揭……只不过这种合法的欺诈,对于警察也是毫无办法。
证词,田二虎到省厅举报的录像,一位长相朴实,断臂的中年人,如果不是知道现在的结果,就可怜兮兮的录像,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骗子……再播,聚艺阁的搜查录像,空荡荡的房间,加上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留下的一个影像,这个人很年轻,明显不是徐凤飞,在专案组看来应该是骗子的同伙……快完了,讨论中,各人渐渐焦灼,似乎这些已经看过无数遍的东西再没有什么新意,到了田二虎住所的搜查录像,同样没有什么发现,空荡荡而且很零乱的屋子,一桌一床,斑驳的墙皮还有不少地方贴着旧报纸,整个一个贫困户的房间………完了,随着画面的定格,全部完了,像是纵览了一遍骗局无形实施的过程,仍然是没有什么发现,续兵挠着腮边诧异地说着:“没发现什么呀?要我说,这些买家肯定有知道情况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没法开展工作呀?”
“那个那个……那儿不对劲。”李莉蓝在喊着,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偏偏这位胖婶也不知道自己喊什么,叫着方卉婷:“倒倒倒……把画面倒回来……对对,就这儿?”
是窗户的照片,玻璃有点糊,窗边的墙上贴着一片旧报纸,童辉看了半天诧异地问着:“这有什么不对?”
“你傻呀?那有把旧报纸贴窗边上的?”李莉蓝道。
“不贴那儿贴哪儿?”续兵随口问。
“这一对傻啊……你们继续看,墙皮掉的地方不贴,墙面脏的地方不贴,偏偏在沿窗边贴一圈……过去咱们农村家里怎么贴的,首先是怕墙灰蹭了被子,沿床边贴,次之是那儿墙皮裂了,贴着图个省事美观……我就没见过沿窗边贴的……那地方最不容易脏……嗨,都跑什么?”
李莉蓝解释没完,这几位外勤加上沈子昂,加上方卉婷,趿趿踏踏往外跑,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被人一说,才觉得那儿贴一圈报纸似乎很不合理,扎眼的厉害。
没二话,不约而同地下楼,上车,到了车门相视一笑,对于这瞬间抓住了灵感,当然是实地验证了,两辆车趁黑出了机动车检测中心,鸣着警笛,直驰向田二虎的住处。
不多时,这帮急色匆匆的到了目的地,好在早有安排,让房东保留着现场,等进门时,几个脑袋凑着一看,沈子昂顿时解了个心结一样,长舒了一口气……果真留下的线索,肯定是精心收集的报纸,有十几年前的信函诈骗案报道,有内蒙的合同诈骗案、有宁夏的集资诈骗案,还有没有掌握的几处诈骗案报道,细细再一看,范爱国指指一则报道说着:“这是新加坡的《联合早报》,报道的是当地实业公司捐赠,华州电子原器件贸易公司………还有这家,昶盛信息咨询公司,我现在都敢说,这是端木和徐凤飞海外的窝点………”
“你怎么知道?”续兵不客气了句。
“就知道你不看案情通报,端昱和昶盛根本就有账务往来。”范爱国笑了笑,指头点点续兵,续兵眯着眼,看了方卉婷一眼,方卉婷也在吐舌头,这是俩人最初来查的地点,却把这个放在眼前的提示漏了,多了糗色,只不过这时候沈子昂被兴奋包围着,没有注意到俩个人的不自然,安排着:“叫一组技侦来,把这些东西都提回去……小方,通知罪案信息中心,回头把涉及的案子卷宗全部调出来,跨省的通过行组长协调……看来,我还得跑一趟省厅外事处了,说不定这次得国际刑警帮咱们忙了……对了,范组、续队、童副政委,我听说你们刑侦中队有庆功宴的惯例?”
“有啊。”童政委道。
“那这次如果我们真抓到人,能不能把买单的荣幸给我呢?”沈子昂笑着道,像是示好,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几个刑侦上来人点点头,相视一笑,前嫌俱泯。
不多会,技侦组里来人了,开始小心的提取这些跨度十几年的报纸,院子里站着沈子昂抬眼看看忙碌的同行,心情很豁朗,仿佛刚刚打开了一扇门,让思路跟着开阔了,是一扇,通往真相之门………………………………………………………………………………………门没锁,虚掩着,帅朗也推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向卧室的门,房间里一片黑暗,不过帅朗知道,桑雅肯定躺在床上,肯定还在生着闷气………洗澡出来,披着衣服进了卧室就一言未发,把帅朗冷清清扔在外间的沙发上,帅朗枯坐在沙发上等了两个小时没动静,终于按捺不住,推开这个通往美人之榻的房门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应该发生点浓情似火、春色无边、娇喘微微、香汗淋淋之类的禽兽不如之事,可偏偏没有发生,像冷战一样。
在帅朗看来,俩个人萍水相逢、一夜浓情,就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发生非郎不嫁非妾不娶的托付终身之事,可偏偏不久前又发生了,帅朗有那么份感动,以前亲过、摸过、非礼过的美女不少,可从没有这样想委身下嫁的,这一感动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当然,感动间也有那么份迷懵、那么份茫然,甚至隐隐地心中或许还有点抗拒。
是因为她是个骗子?好像不是,帅朗自忖自己也好不到那儿。
是因为她身边的危险,好像也不是,帅朗想着从拿了那五百万开始,自己的危险就接踵而来了。
那么是因为什么?帅朗说不清,可也不忍心俩个人这么冷淡,一夜过后再各分东西,形同陌路,如果那样的话,似乎比私奔带给他的遗憾会更大……于是他鼓着勇气推开门了,但一推门又望而却步了,这是一朵悬崖边上的玫瑰,采摘的芬芳和粉身碎骨的危险俱在,此时的心理很像一位伟人的得瑟:
生存,还是毁灭!
不过帅朗没有这么高境界,站了半晌没见搭理,开口轻声问:“你睡着了么?”
那一位更没境界,直接骂了句:“滚出去,老娘没心情干那事?”
“我不是想干那事。”帅朗解释着,确实没想,这当会危机重重,那还顾得鸡动那玩意。
“管你想干什么,老娘都没兴趣,滚。”床上的桑雅轻叱着,没给帅朗任何机会。
但这对于有男人所有缺点的帅朗而言,脸皮的厚度足以承受这些,不但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倚着门轻声说着:“桑姐,我在想,我不走,你也别走……我们都该换个活法,可躲不是办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走,而是不想和你一起躲,要走,我也是堂堂正正带着你走,谁也管不着咱们………”
没说话,床上的那位没说话,不过帅朗看到了黑暗中隐隐地动了动。
“可现在,咱们恐怕都掉进一个坑里了,中午一起时咱们说过,我拿的是另一伙在拍卖会上做局的骗子的钱,你拿得是那帮被骗人的钱,你躲的就是梁根邦,可躲来躲去却躲到了他的上线手下,听你说好像你那位女老板还有上线……你想想,梁根邦涉嫌的一起重大的电信诈骗案,这起案子我多少有点了解,跨了几个省手法雷同,艹纵者可能在海外,我想这个上线说不定就是最终幕后人……梁根邦、徐丽雅都认识你,你在他们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肯定留下了很多很多线索……这条不归路,我糊里糊涂踏进来,你也踏得够远了,即便我们一起躲,总有躲不开的一天………”
黑暗中,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似乎被帅朗的话说动了,旋即“啪”灯开,穿着亵衣的桑雅从被窝里坐起身来,昏黄的灯光下,粉色的亵衣、包裹着玲珑而喷勃欲出的身躯、洁白的颈项、零乱的长发、深情的眸子,像一副绝美的画,画中的人,轻启着嘴唇,招着手:“过来……坐我身边来。”
很轻,轻得不含暧昧的成份,帅朗像被磁石吸引着,踱着步,到了床边,眼睛眨眼,很为难地说着:“要不,还是把灯拉了说话吧,看着你我精神集中不了。”
“那你别看……捂着眼睛……”桑雅拉着帅朗,坐下来,背朝着床,果真捂着帅朗的双眼,仅仅是捂了一下下,然后从背后伸着双臂,环着帅朗,整个人贴在帅朗的背上,枕着那副宽厚的背,脸摩娑着,搪搂得很紧,似乎生怕失去这唯一的依靠、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似乎就像这样唯愿已足。
很久,俩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都没有动,只是帅朗感觉到,脖子里,湿湿的、凉凉的,不是湿吻,像是身后无声啜泣的桑雅在洒着莫名的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