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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的那场地震,我爸妈为了救我变成残疾人了……
我妈妈的脚不能走路了,我爸爸的手臂被钢筋穿过,没了右手,而我却平安无事。
我舍不得离开我爸妈。
可我考上了研究生,他们希望我能去读,因为这是能让他们觉得高兴而且自豪的事情。
他们不希望成为我道路上的累赘,希望我能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
我怕我离开了他们,他们会生活得不好。
我不想去读了,他们因为这件事生我气、不和我说话。
他们是农民,他们把供我读书作为己任,对他们来说,读书是穷人改变命运的一种方式,他们希望我未来的命运不是守在四脚朝天的土地里,然后结婚生子、相夫教子。
他们希望我的未来和他们不一样,不仅仅是多了学士学历,还有梦想。
那个歌总让我想起那场地震,那是令人暗无天日到令人绝望的几个时辰,只有我知道他们为了救我撑了多久、痛苦了多久。
写到这里时,她不再说话了,眼睛又盈满了泪水,痛苦地闭上眼睛,豆大般的泪水掉到手背上,散开了,像都不规则的花。
原来,这便是她哭的真相。
知道真相后,何之洲心中更惆怅了,没有说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我我……想……回家!”她又哽咽道。
“等你完成你的学业再回去,你爸妈一定会以你为傲的。”何之洲安慰道。
“可……我等……等不起……”三年的时光太漫长了,她怕等自己读完书了,她爸妈就老了。
“可你现在想回去也回不了啊!再过半个小时,飞机就要着陆了!”何之洲提醒道。
四川到上海,1948.1公里,这条路,她已经飞得够远了吧。
见她萎靡不振的样子,何之洲安慰道:“其实,你应该想想开心的事情!”
“例如呢?”她紧抿着嘴道。
“你现在多少岁了呀?”
“我?22!”
“那你可真厉害,22岁就读研了,你知道我22岁时在干嘛吗?我第三个高三刚结束。”
“你为你父母扬眉吐气一回了,你父母得多高兴啊!你现在可是研究生呢?就你这身份、学识,一说出去,多给你爸妈长脸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争气的女儿,我睡觉也能笑醒。你看我,我高考连三流大学都考不上呢,你足足甩我十几条街呢,我就特佩服你们这种天生就是读书料的人,我隔壁有邻居妹妹,我特别佩服她,长得俊不说,成绩全年级第一,我读了三年高中,她就只读了一年就考到最牛叉的大学,现在她被保送硕博连读了,还年年拿奖学金,厉害吧!她说把书读好也是能挣钱的!”
她点点头,“厉害!”
“所以啊,你不要着急,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你得一步步来,没有一步登天也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你要相信,当你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你才会有能力改变现状,我知道你现在急于安置好你的父母,可你现在刚大学毕业,毕竟能力有限,你能为他们做什么呢?我觉得目前你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这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她点点头,心情好了许多,“你说得……这么多,你是……干嘛的!”
“我啊?当兵的!”何之洲突然一脸肃穆道,脸上满满的光荣骄傲之色。
“挺……挺好的!”
何之洲咧嘴一笑,有点沾沾自喜的感觉,“不是读书的料确是当兵的料,只少不是一事无成,还凑合着吧!”
她点点头,“我有点累了,我睡一会!”
“嗯,睡吧,到了我叫你!”
“谢……谢谢!”说完,她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何之洲看了她一眼梨花带雨的脸庞,叹了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疲惫不安太久,这一睡,他睡得很沉,连飞机着陆了也不知道,最后还是她把他给叫醒的。
何之洲醒来后,总觉得嘴角湿乎乎的,迷迷糊糊地擦了擦嘴角,有口水流过的痕迹,尴尬地笑了笑,摸着书包找纸巾。
她及时递给他一张纸巾,何之洲接过,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自己的嘴角,他刚才好像做梦梦见鸡腿了,梦里吃不着,可把他馋得垂涎三尺。
“谢谢你,我想通了!”她突然在开口道。
“什么?”睡了一觉,何之洲的大脑似乎断片了。
“我要利用读研这三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有能力改变身边的一切。”她信誓旦旦道,澄澈的眼里散发着耀眼自信的光芒。
何之洲笑了笑,点点头,“你可以的!”
两人下了飞机,何之洲内急,急急忙忙地把大书包塞进她的手上,一本军官证掉到地上也没有注意到,转身跑进厕所里。
她捡起了他的军官证,红色的小本子上有一颗金色的五角心,五角心里面写着‘八一’二字,五角心下面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证。因为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有些好奇,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军服带着军帽笑得阳光灿烂的男人,他的名字叫何之洲,她想起了那首《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的名字会不会与它有关?
她不得而知。军服松枝绿色肩章底版上缀有一条金色细杠和三枚星徽,是陆军上尉军衔的标志。
他只比她大三岁,他当兵才三年就已经做到了连长的职位,不是比她更厉害吗?
她突然想起了他说他不是天生读书料的话,浅浅一笑着,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世上总有人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何之洲从厕所出来后,接过她手上的书包,“谢啦,你现在得去学校了吧?你知道怎么坐车了吗?”
她点点头,“我查过路线的!”
“嗯,那就好,我还有急事,我得先走了!”越是靠近家里,何之洲隐藏在内心的悲伤情绪更重了。
呆会他到家了,见到的不再是对她笑得眉开眼笑的奶奶了,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点点头,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突然下意识地喊道:“何之洲!”
何之洲闻言,转身看向她。
“我叫叶浅,树叶的叶,河汉清且浅的浅。”
何之洲听后,笑着点点头,“何之洲,单人何,在河之洲的之洲!”
“我能记一下你的电话吗?”
何之洲诧异地看向。
“因为你是我在上海第一个认识的人,我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了,我想……”留个念想。
叶浅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何之洲就念出了他的手机号码,叶浅默念了一遍,深记于心。
一场邂逅,一串数字,一个念想。
*****
机缘巧合之下的邂逅,两人隔了大半年也没有联系。
何之洲回部队了,枯燥乏累的军人生活让他无暇想起叶浅。
叶浅反倒是常常想起他,在夜深人静时,在思绪烦乱时,总会默默地想起他,可她又不知道以什么借口主动联系他,可能与他而言,她只是一个曾今带给他麻烦的过客。
在那一年的寒假,叶浅和朋友聚会逛街时,看到一道如青山般挺拔的背影时,脑海里滑过了何之洲那时挥手离去的背影,来不及思考,她用手机拍下了那道背影,给他发了彩信:今天逛街时,我看到有个人的背影像极了你。
没过多久,她便收到了何之洲的回信:这条路刚才我走过!
叶浅心下一喜,在偌大的商场里寻找着何之洲的背影。
不会儿,她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话说,你是哪位?你认识我?
叶浅看到回信后,心难过、压抑得要死,他居然把她给忘了?原来,在他的心里,她真的只是他身边匆匆而过的路人甲。
闷闷不乐的叶浅怪自己自作多情,情急之下删了他的手机号码,哼,既然你把我当路人甲,我也把你当路人乙。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和朋友逛街。
逛完街后,她和朋友们准备涮火锅吃,走进去时,何之洲迎面像她走来。
叶浅愣住了,一脸震惊地看向何之洲。
何之洲和他的朋友从她身边走过,若无其事、视若无睹地有说有笑着。
直到他从她旁边彻底擦肩而过,叶浅居然难过得想掉眼泪。他们明明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明明只是彼此中的过客,可为什么她要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沉默了半响,叶浅不知道何时再能见他一面,心下一急,急忙地喊住了他。
“何之洲!”
还没有走远的何之洲看了看周围,除了他的朋友外,并没有碰到认识的女人叫她,问他身边的朋友,“是我幻听了吗?”
他朋友指了指站在他后面的叶浅。
何之洲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叶浅不悦的神色,欸,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女生好面熟啊?他们是在哪里见过么?
“你叫我!”何之洲问道。
“你忘记我了吗?”叶浅看着何之洲质问道。
“啊?”何之洲呆头呆脑地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叶浅闻言,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蹭蹭蹭地烧着。
何之洲的朋友见叶浅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了,忙着解释道:“小姑娘,你别气,何之洲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重度脸盲和记不住名字这两点不好,我们刚认识时,他足足花了两个星期才记住我们几个人的长相,花了一个月才把我们的长相和名字才对上,对他,你得有点耐心。”
听完解释后,叶浅稍稍释然了许多,毕竟他们才见过一面而已。
“我叫叶浅,树叶的叶,河汉清且浅的浅!”叶浅看着何之洲解释道。
“嗯?你是叶浅?”何之洲听后,笑着看着长发微卷的叶浅:“半年不见,你变化还挺大的嘛!”
“你……记得我?”叶浅脸上一喜。
“名字记得,但是长相嘛……”何之洲尴尬地摸了摸头发,“还真没什么印象,不过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扎着马尾哭哭啼啼的样子,像第一次出门的高中生,不过我记得你是研究生,半年不见,你成熟挺多了嘛!”
听到何之洲的话,叶浅心中总算释然了,虽然她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但是他记得她的名字,说明他还是又把他放在心上的。
“之洲,你小子可以啊?你见了人家姑娘一面你就记住她的名字了!想当初我们处了一个月,你喊我们的名字常常把我们的姓给改了,我祖宗气得棺材板都快盖不住了。”何之洲的朋友在一旁数落道。
何之洲呵呵一笑,摸了摸头发,也不知道他脑袋是怎么长的,别说三个字的名字了,四个字的成语他也常常颠倒顺序,比如细思极恐,他说成思极细恐,导致别人常常不知道他要讲什么。部队营长为了纠正他这个毛病,也为了让老祖宗们在泉下能安息,在他25岁生日时送给他一本成语词典让他背。对于一个已经没有碰过书的人,为什么他成为军人了还要翻成语词典呢?这很让他抓狂。
“这个……因为她介绍自己名字时很有特色,一下子就记住了。”
“哦?她是怎么说的?”
何之洲看着叶浅,微微一笑道:“树叶的叶,河汉清且浅的浅!”
叶浅听后,高兴得不能自已。
当初如果她说,是深浅的浅、浅色的浅,何之洲一定会忘记的。但那天她却说了那一句诗,导致他离去时,常常在脑海里萦绕着这一句话,然后他特地去查了这句诗的含义,便记住了叶浅的名字。
“那刚才那张照片也是你发的吧!”何之洲问道。
叶浅仰起头看向何之洲,笑着点点头,“这次你可看清楚点,下次见到我,我希望你能和我打完招呼再走,而不是熟视无睹地与我擦肩而过!”
如果我们真的只能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的话,我希望不是只是匆匆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乙,而是能笑着打完招呼并能让彼此铭记的过客,哪怕记住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这简单!”何之洲说完,拿过手机当面拍了叶浅一张照片存在相册里,“这样,忘记了可以拿出来看看!”
何之洲的朋友们见状,暧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着,纷纷起哄。
叶浅害羞地垂下脑袋,心中又高兴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