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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挟裹着一缕咸湿,游走在扶胥镇的夜空中。
透过敞开的窗户,拥抱着风;
看着海水和礁石打架,能听见浪花的怒吼,也能听见礁石在沉默;
云落感受着这种从未见过的激荡,心神宁静,默诵着明顺夫人传授的炼物口诀,物我两忘。
张得安哼着号子,自行回了家,兜里铜板叮当响,为他伴奏。
名叫邵灵芝的客栈老板娘扭动着水蛇腰呵斥着那些胖厨子和瘦跑堂,又扭着腰离去,留下一帮牲口眼冒绿光。
对大多数人来讲,明天和今天没什么不同,今夜且睡下,管他明朝会如何。
可明天还真就不一样了。
云落迤迤然开门下了楼,却发现堂中已经坐满了许多客人,大多围成一桌,桌上摆满了各色食盘,边吃边聊,意态悠闲。
问过小二,说是此地风俗,云落想了想,自己独身一人,也不好弄,干脆叫了几样吃食让小二送到房中,自己转身上了楼。
转身之际,瞥见老板娘从后厨出来,似乎神色不大好,云落笑了笑,回了房间。
邵灵芝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青衫身影,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坐在柜台前,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口的大街,眉头拧作一团。
张得安走了进来,先瞥了一眼柜台,然后便笑呵呵地跟堂中众人打招呼,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小二熟门熟路地端上早已备好的餐食,张得安埋着头吃了起来。
云落也在慢慢吃着,此地饮食与蜀中迥异,因为靠海,多在菜肴之中加入些海货生鲜,而且不在其中加入太多的佐料,吃的就是个新鲜口味。
云落当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一点都不排斥,别有一番滋味嘛。
他打定主意,先在此地隐居着,一方面万一萧雨知晓情况,杨叔可能会找来,最关键的是,自己需要赶紧偷摸地炼化了仙格,否则贸然露出踪影,引来有心人,便如稚童持金过闹市,后果可就难说了。
张得安今天吃得极快,吃完却又不急着走,跟着同桌人在那儿闲聊胡扯。
当邵灵芝远远瞧见一身天蓝色薄衫出现在视野之中时,面色唰地煞白。
那道身影在三五人的簇拥下,轻笑着走入了这间看起来算不得多么富丽堂皇的清水客栈。
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有一朵他心心念念已久的灵芝。
就在这身天蓝跨入的一瞬间,原本气氛热烈而欢乐的大堂中,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起身,齐喊道:“见过蒲公子。”
身着天蓝的男子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若是看到这幅真挚温暖的笑容,你便一位这位蒲公子是个好相与之人,那便错了。
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把戏,这位名叫蒲显的蒲家大公子,玩得可是出神入化。
多少曾经与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之人,转头就被他阴狠弄死。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甘家算这扶胥镇上的大户了吧,甘家少爷和这位蒲家公子可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没少一起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前些日子,甘少爷的一个姨娘回家省亲,不巧被这位蒲家公子看见了,怎么都要搞上手。
先是暗中与甘少爷商量,那甘少爷虽然也不是个东西,好歹还存了点人性,又以为蒲公子跟他相交莫逆,自己拒绝了就没事儿了,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那蒲公子在跟甘少爷
求了三次都被拒绝之后,居然带着自家豢养的狗腿子,径直冲到了甘家,就当着甘家众人的面,就在甘家的大堂之上,强要了那甘少爷的姨娘。
气得甘家老爷子当场身亡,甘少爷目呲欲裂,破口大骂,被蒲公子一刀砍了脑袋,扛起甘少爷的姨娘扬长而去,那姨娘至今还被关在蒲家不知踪影。
当事情传出,众人皆对蒲公子的狠辣又有了新的认知。
有那不知情的人便曾在私下偷偷问道,按说甘家也是大户,为何反抗不了。
懂行的便会嗤笑一声,怎么反抗,那蒲家府上,有这扶胥镇上唯一的一位修行者,那位真名叫做元印的修行者,对蒲家父子言听计从,寻常江湖高手,十个八个不够人一个人随便打的。
那人又奇怪,难道那蒲家老爷不管自己儿子这无法无天的行径?
便换来一声叹息,要说这也是冤孽,当初蒲家夫人生下蒲家公子时难产而死,蒲公子自幼没了娘,蒲老爷自然对他宠溺异常,谁知小时候聪明伶俐的蒲公子,竟有了那不伦之癖,活泼可爱的小娘子不要,偏对那明艳妖娆的妇女爱不释手。
那人恍然大悟的同时,将本已准备好的第三个问题咽回了肚子,跟着叹息起来。
蒲公子也在叹息,“你知道吗,为了摘你这朵灵芝,我可生生等了五年啊。”
邵灵芝陪笑道:“蒲公子说笑了,灵芝蒲柳之姿何劳蒲公子挂念。蒲公子要吃点什么,我亲自去准备。”说着就要朝后厨走去。
一个狗腿子立马拦住去路,蒲公子轻笑一声,“我想吃你,如何?”
邵灵芝缩回柜台,再次强笑道:“我没什么好吃的,蒲公子莫要取笑灵芝。”
蒲公子笑容玩味,“我就喜欢吃这熟透了的水蜜桃啊。”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挑弄邵灵芝的下巴,被邵灵芝一下子避开。
蒲公子也不生气,平和地道:“那个庇护了你五年的船务官已经离任了,在这扶胥镇中,还有谁能护得住你?”
邵灵芝低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蒲公子再次诱导着,“何苦守着这么个小店面,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跟了我,以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美美地做个少夫人,多好。”
邵灵芝抬起头,望着此刻蒲公子无比真挚的眼神,心里却想起那些在扶胥镇中早已口口相传的惨事。
有些民妇稍有几分姿色,便被蒲公子抢了去,玩弄些时日腻了再给扔回去;
有的贞烈的,便要多遭许多罪,甚至最惨的一个,再被蒲公子玩腻了之后,直接赏给了自己的狗腿子们,被生生折磨致死;
至于有没有像蒲公子口中所说的金丝雀,或许会有。
但即使有,也不可能是我邵灵芝!
邵灵芝面色犹豫,缓缓上前,“可是......”
蒲公子胸有成竹地看着她,不想,异变突生!
邵灵芝骤然从袖中变出一把匕首,身体飞跃而起,朝着蒲公子的颈部重重扎下。
看着柔媚的客栈老板娘竟是身负不俗武技!
身后的食客之中,也有两人朝着蒲公子冲来,手中各自亮出出一柄长剑,朝着蒲公子的要害直刺而去。
另外还有两人朝着那个蒲家的修行者冲去,面上皆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为的就只是要缠住他那么一瞬。
是的,这是一个局中局。
蒲公子的倒行逆施,残暴无德,早
激起了扶胥镇中的民怨,在得知他会来强抢邵灵芝之后。
便有人找到邵灵芝,合演出这么一出戏。
邵灵芝为了自保自无不可,更何况找到她的人,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暗中帮助自己的人。
他们还安排了死士,不惜性命,只要缠住那位修行者,剩余的江湖高手就能将蒲公子刺死。
万事大吉,为民除害。
可惜世道往往如此,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元印嗤笑一声,这些在寻常人眼中快若奔雷的江湖武夫,在他看来,缓慢至极,四处都是破绽。
轻轻拍出几下,牵引着天地元气将击向蒲公子的三人拍得倒飞出去,这才好整以暇地抽出腰畔长剑,两剑刺出,那两个想要缠上自己的死士,顿时一死一伤。
邵灵芝撞上背后的柜子,木屑四溅,嘴角鲜血流出,跌坐在地。
她目光呆滞,没想到一直隐藏的武技在修行者的手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元印五指成爪,抓住那个受伤的死士的头颅,虚提起来,问道:“说说同伙?”
那名死士肋部鲜血汨汨流出,嘴巴紧闭。
元印的手微微用力,那名死士的头骨瞬间有了些许的变形,面色痛苦不堪,整个人悬在空中,难以抑制地抖动起来。
元印道:“看一看,是谁,指出来,你就不用死,其实我挺看好你,说不定可以传你个一招半式。”
死士依然没有张口。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放了他,此事我做的主。”
已经缓缓站起的邵灵芝再次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因为她知道,当这个人站出来,就意味着他们此次计划的最终底牌也没了。
站出来的人,正是张得安。
之前在袭击中面不改色的蒲公子转过身去,看着他,笑了声,“很好。”
元印轻轻用力,一颗头颅在他手中爆碎,洒落一地花白。
张得安愤怒握拳,恨恨地看着元印。
元印斜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服?打我啊!”
跟在蒲公子身旁的那些狗腿子们随即响起一阵哄笑。
元印很庆幸当初上山学艺不成,没有选择留在山上当一个管事,而是下了山,最终在这处小镇落脚。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用去操心别的,自有蒲家父子为他做好,自己每天就是跟着到处晃荡,没事在府中左拥右抱,锦衣玉食,高枕无忧,因为他就是这个小镇上横行无忌的王。
蒲公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再挣扎的邵灵芝,“对修行者而言,江湖武夫练得再好,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看着邵灵芝面无血色的脸,决定给她脆弱的心关最后一击,“现在知道修行者有多厉害了吧。你说你那个死鬼老公,当年成了我们镇第一个修行之人,多么风光,居然脑子抽了去加入什么凌家军,落得个尸骨全无的下场。要不然,这小镇上,还不是你家说了算,你就是熟得再透,我也不敢多看一眼呐。”
邵灵芝神色木然,就此认命。
张得安瞥了一眼楼上依然紧闭的房门,暗叹一声,悄悄蓄力,准备垂死挣扎。
蒲公子和元印对视一个眼神,元印朝着张得安走去,蒲公子绕过柜台,就要俯身搂向邵灵芝的腰肢。
突然传来一声轻呼,“嘿!畜牲!”
堂中众人尽皆抬头,二楼的栏杆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袭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