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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善这话可不是胡说,大明对远来之客,足够的宽容了,但是换来的是什么?
宣德十年,倭国比睿山根本中堂被焚,大明在倭国行商的商贾,却因为所谓的商贾散播谣言,足利义教杀掉了大明数名商贾。
倭国的室町幕府,还在京都仿照大明设立的钞关,对大明商贾征科收税,这些事,朝中除了他鸿胪寺谁有知道呢?
很少有人关心。
杨善几近愤怒的说道:“日本国王、幕府将军足利义教为自己一己私利,无端扣押我大明渔夫、商舶、商贾数十人,这是为何?”
“倭寇,夷狄也,畏威而不怀德!”
“他们怎么不在永乐年间这么做呢?!他们敢吗?不就是因为大明没了水师吗!”
此话一出,朝中群臣皆默默不语,这事其实大家都清楚。
大明的宽仁并没有换来什么好的回报,反而是因为大明水师的没落,导致大明的商贾没了武力依仗,反而是无法行商。
这件事就很迷幻。费亦应,也持有类似的观点。
正统三年毁掉了大明官营的无敌舰队,是无数人合力。
觉得大明皇帝这片天,在他们头上压得喘不过气来。
宣德年间是夏元吉一直反对海贸,但是宣德皇帝朱瞻基还是继续南下西洋。
宣德皇帝病逝以后,明英宗继位主少国疑,三杨辅政,终于迎来了禁海的契机,最后捣毁了所有大明的官营海舶,销毁了那些他们恨的咬牙切齿的宝船。
结果呢?
失去了大明的无敌舰队之后,生意反而愈加的难做,永乐、宣德年间,那些非常有礼貌、十分恭敬的番人,立刻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为什么永乐年间不敢?
因为永乐年间这么做,大明皇帝会派出舰队,攻破他们的王宫,杀掉他们的护卫,把他们押送到京师,砍掉他们的脑袋,告诉他们这么做的后果,多么的严重。
但是正统年间,失去了无敌舰队的大明商贾,如同失去了母亲的雏鸟,处处受人欺负。
即便是如此,大明朝中,依旧有人不愿意大明恢复官营海船。
因为相比较之下,大明官营船队的贸易量太大了,把他们的贸易额给占了,他们还怎么赚钱呢?
这种事同样发生在康熙年间。
康熙比大明隆庆皇帝还不如,至少隆庆年间说要开关,无论多大的反对声浪,照样在月港开关了。
康熙年间开关,康熙连续死了几个心腹,最后不了了之。
朱祁钰看着杨善狰狞的嘴脸,坐直了身子说道:“所以说,朕才会把那些犯法倭奴,送入解刳院。”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杨善大声说道:“陛下圣明!”
杨善手里还有很多被欺负的案例,比如大明设在南洋的旧港宣慰司,宣慰使施二姐被满者伯夷欺负,最终被吞并。
这些事很多,大明失去了无敌舰队,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朱祁钰说要处罚倭使,杨善持有赞同意见,大明现在的水师正在缓缓恢复,虽然还未开始营建宝船,但是却已经开始大规模制造战舰。
密州、宁波、月港三大市舶司均有造船厂,而且建的都是战座舰,专门负责保卫大明海疆。
从密州到济州岛,再从济州岛到对马岛,从对马岛至倭国,这条航路,也是兵路,倭国但凡是有悖逆行为,大军伐之便是!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兴安高声说道。
“臣等恭送陛下!”众臣俯首。
朱祁钰将于谦、胡濙、杨善三人留在了奉天殿内,就刚才的事儿,又讨论了一番。
他朱祁钰倒是一时爽快了,别让朝臣太难做才是。
杨善俯首说道:“陛下,室町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对大明俯首称臣,为了分化倭国,永乐年间,太宗文皇帝册封其为日本国王。”
“足利义满先是做了从一位大政大臣,掌握了政权,而后出家当和尚,法号道义,受他的影响一大帮公家、武家、皇室被迫出家以示恭顺。”
“本来足利义满都要称天皇了,这样一来,倭国的天皇是我大明的臣属。”
“可惜在登极之前,足利义满死了,太宗文皇帝又给追封:鹿苑院太上天皇。”
朱祁钰疑惑的问道:“不是,这个足利义满出家和他做天皇有什么关系吗?”
杨善只好细细的解释了其中的道理,古代倭国的历史中,唱主角的无非就三类人,武家、朝廷、和尚。
本身足利义满的姓氏就是源氏,是天皇血脉,再加上他的拳头最大,掌握了武士,再出家,几乎就是捏合成了三位一体的权力怪物。
翻译翻译,在倭国出家等于在大明加九锡,那是要做话事人的。
朱棣乐于见到这种局面,因为从洪武年间,大明就一直和足利义满的室町幕府打交道了。
可惜足利义满死的早,否则这天皇的位置,就被足利义满给拱了。
杨善叹息的说道:“子孙不孝,这三世将军足利义满死后,六代将军足利义教,本来好好的做着从一位大政大臣,正在对赤松氏的领地进行剥夺,本来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结果这足利义教,跑去赤松氏家里赴宴去了。”
朱祁钰伸出手来,呆滞的说道:“你等会儿啊,让朕捋一捋。”
“你说说六代将军足利义教,要对赤松氏的领地进行剥夺对吧,而且占尽了优势,然后跑去赤松氏家里赴宴?!”
杨善点头说道:“正是。”
朱祁钰有些呆滞,朱允炆足够离谱了,朱允炆会跑去燕王府赴宴吗?
那不能够啊!这不是找死吗?
朱祁钰眨了眨眼说道:“你继续。”
鸿胪寺卿杨善继续说道:“赤松氏当然不愿意领地被剥夺,就在宴会上,埋伏了武士家臣在幕障之后。”
“足利义教听到了动静,就问:什么声音?足利义教的心腹三条实雅说,大约是雷鸣吧。”
“结果刀斧手从宴庭幕障后而出,赤松氏的家臣安积行秀,砍下了六世将军足利义教的首级,是为嘉吉之乱。”
“自此之后,室町幕府在倭国就有些镇不住了。”
朱祁钰听完了这个跟开玩笑一样的嘉吉之乱,眨了眨眼说道:“刀斧手这种事也能发生的?”
刘邦当年赴鸿门宴那是没办法,不赴宴,项羽铁定要干他了。
这六世将军足利义教,实在是有些过于离谱了。
杨善俯首说道:“正统十四年,足利义政继任八世将军,他是三世将军足利义满的孙子,六世将军足利义教的儿子。”
朱祁钰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了一休的画面,在动画片《一休》里,一休也是足利义满的孙子。
杨善继续说道:“足利义政年幼,斯波氏、细川氏、畠山氏三管领趁机坐大,这次来使是细川氏胜元和日野富子,这个日野富子是个女人。”
“作乱的是细川氏家中的武士。”
倭国的管领,有点类似于家臣,室町幕府有三大家臣,下克上是倭国的传统文化,也不例外。
朱祁钰眉头紧皱的说道:“为什么还有女人?”
杨善继续回答道:“日野家世代和室町幕府联姻,因为日野家自藤原咨业开始,就是是世代儒学士,历朝历代,为倭国公家记录历史、文学、官职、礼乐等等,乃是倭国的文人世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此次来使日野富子,就是室町幕府八世将军足利义政的妻子了。”
“她…来度种的。”
朱祁钰一愣,疑惑的问道:“度种?”
“度种。”杨善面色为难的说道。
朱祁钰疑惑的问道:“什么叫度种?”
“度种就是度种啊!”杨善回答道。
朱祁钰看向了胡濙,希望胡濙能够翻译翻译,什么特么的叫度种。
胡濙掩面,这种事他才不翻译!
他是礼部尚书!
兴安左右看了看,低声解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如此。
大明如日中天,经济文化昌盛,诸多藩属国就出现一些很奇特的风俗,而度种就是其中之一。
和后世盛行的人种论差不太多,倭国人认为主要是大明的人种优势,所以才会如此鼎盛,这些小国就动了歪心思。
他们将本族的女子借着朝贡来到大明,勾搭大明的男子和她们发生关系,从而妊娠生下孩子,以此来改善本国的人种。
「倭国一舟漂于在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一人,妇女悉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
“这有了咱们大明人的孩子,她们还能嫁人吗?”朱祁钰面色古怪的说道。
兴安低声解释道:“额,反而更好嫁人,因为能来度种的都是名门贵室,否则的话怎么能登上前来大明的贡船啊?第一个孩子是大明人,第二个孩子是自己的就可以了。”
咄咄怪事,朱祁钰是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
这算是啥?
杨善解释了一句说道:“这个日野富子不度种,是负责这个度种的事儿。”
朱祁钰感觉更怪了!
按理来说,这日野家是儒学世家,学习礼乐,可是学了半天,就学了个这个吗?
他总结性的说道:“总之,朕听明白了。”
“这个室町幕府因为六世将军处事不密,赴宴导致室町幕府大乱,室町幕府正在衰弱,所以借着室町幕府维持倭国稳定,已经不能满足大明的需要了,对吧。”
杨善俯首说道:“陛下英明,室町幕府的衰弱的原因有内外两重,内因的确是因为六世将军处事不密。外因则是守护大名不断坐大。”
守护大名,就是田主,庄园主,小名主和大名主两种。
室町幕府的统治已经变得岌岌可危,而且大明王朝再给室町幕府支援,已经得不偿失了。
除非派出大军强行扶持,但是守护大名之间的争斗,已经趋近于白炽化了,连大明鸿胪寺都知道了。
“陛下,细川氏和日野家的使团要不要见一见?”杨善尝试的说道:“毕竟十年才来一次。”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若是不答应钞法,那就不见了。”
“臣领旨。”
户部开始了清田厘丁的大事,翰林院派出了文林郎继续修订《寰宇通志》,朱瞻墡带着三百缇骑前往了贵阳府。
而此时的江南巡抚李贤,正在魏国公府内,南京惠民药局的提领正在给他拆线。
“疼,疼,疼!”李贤额头都是冷汗,大夫正在给他换药拆线,一只箭矢扎在了他的肩胛骨下面,得亏是就医及时,否则小命不保。
现在李贤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疼。
目眩神迷,他只感觉眼前的人都是重影,看不真切,只感觉疼的全身麻木,有种魂游天外的感觉。
袁彬眉头紧皱的说道:“李巡抚,要是疼的话,有孟婆汤啊,喝一碗就不疼了。”
“不喝!”李贤虽然有点疼的意识模糊,但是依旧拒绝服用孟婆汤。
孟婆汤是俗称,正经的名字叫麻沸汤,是专门用来麻醉用的,但是李贤坚决不用。
因为这玩意儿的危害,邸报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一旦上瘾了,那就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虽然说一次两次无碍,但是李贤一次都不肯尝试。
玉娘满是心疼的给李贤擦着额头的汗,满是关切的说道:“马上就好了,不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徐承宗连连摇头,吹吹管个屁用!
李贤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好糊弄了。
“这次刺杀之人,查补得怎么样了?”徐承宗说起了正事。
南京太医院惠民药局的提领笑着说道:“已经七日了,羊肠线拆线不应该这么疼才是,若是再复发,早日就诊,你们且先聊,我就不听了。”
“谢医倌。”李贤送走了提领。
皇帝不让太医院参与政事,提领医倌看完了病就离开了。
袁彬无奈的说道:“余孽。”
“可能是叛军余孽,可能是势要余孽,也可能是上次投河之后的商贾的余孽,他们不敢开罪陛下,就只能找李贤撒气了。”
“有本事找陛下去啊!找我干什么!”李贤嘴唇都是发白,他愤怒无比的说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咱们一行九人,为什么只有我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