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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迷墙

史德利歌尔听见两位公主喉咙里格格作响，似乎快要呕出来了。眼前怪异的尸体、四处流淌的鲜血以及这光线微弱的洞窟，这一切的景象印入她们的眼帘，在她们的脑海中激荡，仿佛形成了一副充满恶趣味的荒诞画作，从而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恐惧，折磨着她们既坚强又纤弱的神经。

他想：这怪物真的离开了这儿了吗？也许它还隐藏在这洞窟的深处，继续享用它未完成的盛宴。

从洞穴深处传来的风声中，他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灵，这怪物显然已经离去了。于是他回过头来，却看见他的同伴们眼中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赛利亚强忍住颤抖，用苦涩的声音问：”这是什么怪物？“

她是在发问吗？诗人忍不住想，还是情不自禁的怨天尤人，发泄心中的恐惧，寻找同伴间的安慰？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能够确定的是，这怪物出去追逐那些逃跑的狗头人去了，现在这洞窟里应该是安全的。“

麦瑞有些魂不守舍，但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同时也是一位称职的巡林客，她在洞穴四周检视，不放过这怪物的任何行踪，但不幸的是，这怪物没留下任何脚印，就好像它飞翔在这洞窟之中一般。

她问：”毫无踪迹，这是怎么办到的？“

史德利歌尔说：”魔法也许可以办到，比如说高阶隐身术，但一旦攻击与别人接触，法术就会破除，显然这个怪物并不会这样的法术，它只是野蛮的屠杀、撕咬、融化。“

莉莱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说：”究极隐身术？它可以让人在隐身的状态下施法和攻击，而不会被旁人察觉。”

诗人说：“也许可以，但我不相信这样的怪物会九级法术。”

赛利亚咬紧牙关，在脑海中进行了纠结而费神的思索，她抬起头说：“两位公主，我必须对你们的安全负责。我们即刻返回，不能有任何耽搁。因为这可怕的怪物随时可能会返回这里，届时我们将面临生死存亡的恶战。”

莉娜强打起精神说，露出令人安慰的笑容，她说：”虎女骑士，请你放心，我与我妹妹都是格利尔家族的成员，我们不会像逃兵那样半途而废，因为这会令我们家族的徽记蒙羞。“她的声音中充满着虚弱和勉强，虽然响亮，但她显然也感到了畏惧。

赛利亚往莉莱望了一眼，这位小公主依旧平静，眼神中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懦，这令赛利亚感到了安心和尊敬。

她抬起头说：”保持侦查队形，继续往洞窟深处前进。“

他们在里面找到了更多的尸体，这些尸体穿着精致的皮甲，手持着附魔的武器，显然是狗头人部落的菁英战士，可它们的下场也依旧凄惨，脑袋被咬得七零八落，四肢残缺不前，身躯都融化成了肉泥。狗头人显然也是深具智慧的种族，掌握了奇妙的锻造技术与魔法技巧，可依旧无法与这怪物抗衡。

”这里曾经至少有五十名狗头人。“莉莱说，声音轻微而谨慎，似乎怕招来可怕的灾祸，”从它们帐篷与武器的磨损来看，它们来这儿大约有三十年左右的时间。它们也许并不知道这洞窟中存在的秘密，因为按照地图中的记载，那处宝藏应该是隐藏在洞穴最深处的密窟里。“

麦瑞的眼睛有如鹰隼，不停的注视着每个角落，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在他们沿着洞穴前进了约有一公里之后，发现已经来到了洞穴的尽头，周围再也找不到通路，高高的岩壁张开庞大的身躯，将冒险者们挡在了漆黑的背后。

赛利亚展开地图，上面清清楚楚的标识着：在这洞穴的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箱子，画地图的人妙笔生花，将这箱子画得非常逼真，连上面的雕饰都画得细致入微。

她说：”说不定这儿有机关，麦瑞，眼睛放亮点。“

女矮人将这四周可疑的地方敲了个遍，可一无所获，没找到任何机关的迹象。格罗格纳用斧子在岩壁上狠狠砸了几下，传来厚实而坚硬的声响，这墙壁货真价实，里面并没有空洞的密室。

赛利亚露出焦急的神色，她们大费周章的来到这里，被野兽袭击，被同伴背叛，还走失了一位跟班，现在洞穴外还潜伏着骇人的怪物，可她们却对所要寻找的宝物毫无头绪。

史德利歌尔皱起了眉头，他对格罗格纳说：”半兽人先生，你继续敲！“

于是半兽人抡起臂膀，用引以为傲的力气将巨斧往墙上砸去，和前几次一样，巨斧与岩壁摩擦，蹦出一丝火花，传来沉闷的响声，里面除了岩石之外，只存在更加坚硬的岩石。

诗人觉得古怪极了，因为当巨斧撞击到岩壁时，他本该听到斧头留下划痕时颗粒摩擦的声音，就像刀刃砍上盾牌时，它的表面会磨损，在史德利歌尔敏锐的耳朵里产生清晰的金属剥落声，可在这儿，他什么也没听到。

他轻轻触碰岩石，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他说：”莉莱，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莉莱迷惑不解，不安的摇了摇头。

诗人说：”放出你的辉煌光环，体会这儿是否有魔力存在？“

莉莱张开双臂，体内绽放出蓝色魔法阵的光芒，周围空气中凝聚的细微魔力渐渐与她的身躯产生了共鸣，那堵岩壁透出了奇异的光芒，与莉莱遥相呼应，莉莱说：“这墙壁上有强大的法术，这是一个九级甚至更强的法术。”

诗人点点头，从麦瑞手中轻轻取过秘银弓，用自嘲的口吻说：”最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的大脑并非总是忠诚于我们，在幻术的作用下，我们的五感成了这世上最真诚的骗徒。“

莉娜说：“啊，我记得这句话，幻术系法术课上，卡尔老师引用过的名言！”

史德利歌尔一箭射出，箭矢击中岩石，发出响亮的声音，又随之反弹在地上。但令所有人惊奇的是，当史德利歌尔俯身去捡这根箭矢时，它却立即消失不见了。

史德利歌尔犹如识破了骗局的赌场荷官一样得意，他说：“幻术之墙。”说着，他狠狠将头撞在地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史德利歌尔觉得头晕眼花，额头上冒出了泊泊鲜血。他伸手推开了上前搀扶的同伴，闭着眼睛，感受着剧烈的疼痛，聆听着四周真实的声音，这墙上没有任何回声，连微风吹过的最轻微的震颤都没有。

他一步跨入了墙中，众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他消失在了厚厚的岩壁之中，随着幻术崩塌，这横在他们眼前的逼真岩石突然化作了轻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德利歌尔用手帕捂住额头，大笑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属于精灵的古老法术，这地图的作者是古老的精灵们，他们存在的年代甚至比卡尔主教更加古老。”

赛利亚与她的两位冒险伙伴依旧摸不着头脑，她干巴巴的问：“这是幻术吗？可为什么我刚刚敲击石壁的时候，能清楚的感觉到巨力的反震？”

史德利歌尔说：“我们的杰出而精妙的大脑，它无时无刻不在尽职尽责的运转，它将外界的信息转化为身体的反应，告诉身体的各个部位，你感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触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这墙上施展的幻术，它并不是影响我们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皮肤，它不屑于这些小把戏，因为这法术的施法者根本就是一位艺术家，它直接对我们的大脑下手，将这堵墙的一切讯息输入到我们的大脑之中。于是，我们得到了这堵墙的一切知识，并根据相应的情况而产生了反应。

当我们的斧子敲在石壁上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虚假的火花，听到了虚假的回声，感到了虚假的震动，因此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却，手臂也传来了酸麻的反震。当我射箭的时候，我们都知道箭矢会被反弹在地上，也正如我们见到和听到的一样。可真实的情况是，箭矢并不在地上，它直接穿过了墙壁，飞入了它后面的密室之中。”

说着，他举起手臂，手掌上捏着那根刚刚射出的箭矢。

赛利亚带着顿悟的神情说：“所以，只要我们闭上眼睛，就能走进去了？”

“并非如此，我天真的女士。大脑中的法术并不容易驱散，除非用猛烈而有效的撞击，伴随着剧烈而持续的疼痛，我才能将这一法术的效果降低，并说服我的大脑：前方空无一物，一切皆为虚妄。所以，我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而当我通过这岩壁的同时，幻术并没有准备相应的场景，所以它败下阵来，就像骄傲的败军将领一样俯首称臣。“

莉莱快步将他搀扶住，用治疗术治愈他额头上的伤口。莉娜望着诗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敬仰的神色，但她立即将这目光隐去，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神态，她说：”作为一位没有受过专业教育的业余爱好者，小诗人，你懂得可真不少。“

史德利歌尔闭上眼睛，心中暗想：也许，我受到的专业教育，比你们要残酷许多，我的妹妹们。我们都只不过是卡尔调教出来的怪物，他庞大野心之下的玩偶与棋子，不同之处在于，我早已知晓一切，并终将摆脱这一命运，而你们却一无所知，因而觉得心安理得罢了。“

他想起了往事，心中燃起了默默焚烧的希望之火，他想：”卡尔，我将前往北方，我将投入鄂加斯的怀抱，即使抛弃一切，我也在所不惜。这全是你逼迫的结果，也是我对你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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