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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抉择

镇长完完全全听懂了卡尔的话，如果他之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情绪的话，此刻他突然显得诚惶诚恐，他大声说：”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吧。“

卡尔的眼神就像一条毒蛇或是猛虎，他恶狠狠的说：”你看我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吗？“

镇长吓坏了，他知道眼前这位权臣已经彻底糊涂了，甚至是一个无法预料的疯子，难怪人们总说他手段残忍，像割草一样杀死周围的官员，想不到此刻这绝望的厄运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喘着粗气，努力争辩说：”可大人，我并没有犯什么错，你不能无缘无故处决我！“

卡尔依旧恶毒的微笑着，他说：”你想要谋害我，在这样一个深夜，用芝麻绿豆的小事将我从安稳的睡眠中吵醒，你不知道这样折腾会让我折寿吗？“

镇长被逼入了绝境，这反而激发出了他的斗志，他怒吼道：”可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罪，我要上诉，我要禀明国王陛下，国防大臣是我的老友，我要让他替我在陛下面前告状，我会争取一次公正的审判的，臭老头！“

卡尔哈哈大笑起来，他显得那样得意，似乎他认为眼前这个可怜虫所说的话就好像三岁娃娃的胡言乱语，他说：”即使你争取到了审判，波马特，那也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好处，因为你只会把你的老朋友也拖下水，甚至你的妻子、孩子甚至父母都会遭殃，因为他们将在公开审判中瞧见你被折磨的模样，你会被投入大牢，我会特意关照狱卒花力气对你特别优待，你将被施以酷刑，用火烧、用刀割、被鞭挞、被殴打，即使你最终活了下来，你也已经是一个伤病缠身的残废，你的职位自然也保不住了，你的老婆只能被迫在路边乞讨为生，或者离开你的身边，进入妓院靠卖笑来生活。“

镇长退后一步，几乎想从这个恶魔般的精灵眼前跑开。

卡尔继续说：”是的，是的，公开审判？有无数个傻瓜曾经在我眼前提过这可笑的制度，但这套制度就是我创造的，整个国家的法律都是我亲手制定的，我清楚其中的每一条漏洞，我知道如何钻这些法律的空子。你是清清白白的人吗？镇长先生？恐怕远不是如此吧。在你当镇长的这些年里，我敢打赌，你一定利用职位的便利捞了不少好处，你住的房子，躺着的床，你妻子戴着的首饰，你们两人穿着的华丽的服饰，这一切在我眼中都可疑极了。“

镇长说不出话来，他差点瘫软在地上，正如卡尔所说，他并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镇长。他与镇上至少四个女人有着超越友谊的关系，而只有一人是他正式的妻子。如果卡尔将他送上法庭，除了被卡尔用酷刑折磨之外，他也几乎无法逃过最终的制裁。

卡尔并不打算放过他，因为他已经彻底陷入了兴冲冲的癫狂之中，他说：”你看，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公主殿下来到了你的镇上，而你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毫无知觉。而当公主殿下进入丛林直到三天以后，甚至直到我抵达这个小镇之后，你才不情不愿的做出了反应，却只是象征性的派无能的手下在森林外面转悠。你们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和生命，害我在这无聊的镇子上像尸体一样慢慢腐朽。我认为你是故意为之，波马特镇长，你想要谋杀公主，甚至想要谋杀我！“

波马特从心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他万万料不到这一次突发奇想的拜访竟然会将自己引入绝路。他忽然跪倒在地上，使劲儿向卡尔磕头，就像是在向亚山的雕像磕头膜拜一样，他泣不成声的说：”卡尔大人，我求您了，我愿意将我所有的钱财供奉给你，只求你饶了我的命。我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我也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惹你生气，我并不知道公主殿下会来到我的镇上，因为事先根本就没人通知过我。我只是一个俗气的，愚笨的凡人，并不具备像您这样未卜先知的智慧。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您放过我一马！”

卡尔从怀里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随手一抛，匕首落在了波马特的身旁，波马特斜眼去看，发现这柄匕首的尖部微微发黑，他不解的抬起头，用抽泣的声音问：“大人，您这是。。。。。”

卡尔将身子隐藏进阴影的黑暗之中，不让波马特看见自己的表情（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比恶魔还要可怕），他说：“这上面抹了热里特水母的剧毒，你用它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割，一切就结束了。你会像睡觉一样平稳的死去，甚至不会感觉到一丁点儿的痛苦。你会留下丰厚的遗产，让你的家人在这辈子衣食无忧。你的孩子会受到最好的教育，你的妻子会成为镇上备受爱戴的寡妇，你的墓碑上将刻着我亲自写下的墓志铭，这个小镇将会竖立起你的雕像，以此纪念你英勇的死亡。”

波马特发福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拾起匕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卡尔，但他很快意识到他面对的人心里刚硬如铁，比最心狠手辣的强盗还要恶毒，于是他开始凝视着那把匕首——那即将结束自己糊涂性命的凶器，他开始怀疑卡尔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整个公主失踪的事件就是一个为了除去自己的幌子（因为他一直稳如泰山，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早就想好了要杀死自己，他甚至预料到了自己的每一个心思，将自己打入绝望的深渊，又许诺了妥善安排自己的后事。

波马特听说过恶魔行事混乱，它们往往喜欢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生命。而恶魔之外，还有一种叫做魔鬼的可怕生物，它们喜欢用恐吓与诱惑玩弄人类，欺骗人类与他们建立可怕的契约。而卡尔就像是这两者的结合体，他喜欢杀人，却又喜欢欣赏猎物临终前凄惨的表情。

波马特犹豫了五分钟，在这五分钟之内，卡尔一言不发，就好像陷入了沉睡一样，五分钟过后，波马特昂起头颅，眼神中透出了无比的坚决！

他挥舞着匕首，如同笨拙的企鹅般朝着卡尔猛冲过去，他憋住气，不发出任何叫喊声，他心中燃烧的怒火令他有如从地狱涌出的熔岩一样可怕。

他刺中了那个安坐在椅子上的人，可那人却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而他也没有察觉到逼真的触觉，就好像是刺入了空气中一样。

波马特的怒火立即消散，他知道自己失手了，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本想在自己上断头台之前放手一搏，即使无法杀死仇人，但至少也要让他受到可怕的惩罚，但现在等待他的，只有无比残酷的未来，这让他几乎不愿意去细思。

卡尔的投影消失在了沙发上，连同他的茶杯一起化成了轻烟。而卡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那个声音麻木而冷静，和先前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可以走了，波马特镇长。”

波马特转过头，有气无力的问：“什么？”

卡尔慢悠悠的走到沙发上坐下，他的手里并没有拿着茶杯，他说：“在面临令人绝望的邪恶的时候，有些人决定屈从于强而有力的敌人，而有些人却决定为了信念而反抗。后者——虽然明知道他的反抗是毫无意义的，甚至会引来更大的灾祸——才是真正具有勇气的人，才是亚山引以为傲的信徒。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所展现的勇气和血性，波马特镇长，因为在今后你可能用得着它们。”

波马特好不容易才明白卡尔的意思，他说：“你放我走了？”

卡尔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了深邃的表情，这让他显得遥远而超凡，让人捉摸不透，他说：“你可以把今天自己所遇到的一切都说出去，我不会介意，我以向亚山以及它的诸神起誓，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我也许老糊涂了，波马特，我已经忘掉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你走吧，可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遇到的一切，希望你不会再被生活所软化。”

波马特恍恍惚惚，但心中却涌动着莫名的激动，就好像自己前半辈子一直浑浑噩噩，却在此刻突然成了亚山最坚定的信徒，他将匕首抛在地上，抬起头，慢慢悠悠的朝屋外走去，可他的脚步却无比坚定，整个人也似乎脱胎换骨了一样。

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卡尔说：“记住，信徒！永远选择那最艰难的道路，因为那才是真正通往天堂的道路。记住你今天的抉择吧，波马特，如果担心自己遗忘，你可以将这句话刻在自己的身上。”

镇长愣了愣，说：“是的，卡尔主教。”顿了顿，他又说：“您真是位莫名其妙的人，我觉得您似乎是一个恶魔，却又觉得您像是救世主。”

说完，他离开了旅馆，没有打扰车夫，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家。

卡尔望着窗外，可却并没有盯着任何风景看，因为他的眼睛穿越了几公里的距离，似乎正聚焦着一个诗人打扮的少年，他正站在一位黑衣女孩儿旁边，挥手向两位公主和女骑士道别。

他微笑着说：“永远选择最艰难的道路，史德利歌尔，我希望你也没有忘记我教给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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