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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冷落人间昼掩门。泠泠残粉縠成纹。几枝疏影溪边见,一拂清香马上闻。冰作质,月为魂。萧萧细雨入黄昏。人间暂识东风信,梦绕江南云水村。
吴梅村丝毫不做掩饰的就进了城,东卫当即把他捉拿,带到李进忠面前。
李进忠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实在恼火,却也不敢再造次了。这一仗让他认清了差距,也明白了什么是战阵。据这些逃回来的番子说道,对面的火炮稳准狠,自家炮营还未进入炮位呢,就已经被打得的七七八八。等着冲锋上去时,那条条堑壕犹如天险一般,火器集射时,就连马队也冲不过去。
吴梅村掸掸衣襟,冲他做个礼说道:“我家王爷有话说。”
李进忠坐在椅子上拿着架势问他:“先听我说吧。若此时我宰了你,再向你家王爷赔罪,顺王该如何行事?”
“沧州肃宁县的魏家庄将被夷为平地,此时我想他们已经见到了兵卒。”
李进忠不怒不喜,继续问道:“杀了他们有什么用?你不还是一个死吗?留下有用之身跟着我,保你位列中书。”
吴梅村洒然一笑:“京师肃宁伯府也将化为灰烬。我这条命还是保得住的。”
李进忠叹息一声:“顺王就这么容不下我这个刑余之人吗?”
吴梅村哈哈一笑:“顺王有命,着李进忠备齐京师水师半年的饷银二十万两,另有三千缇骑意欲出售,不论官职大小,只按人头论数。一个百两,共计五十万两。由吴伟业带回。”
李进忠气笑了:“你家王爷要这多钱做什么?”
吴梅村叹口气:“我们也要赎人啊,东平王那里还扣着两千余水师呢。”
李进忠愣怔住了,李想要赎回兵卒?这是他实在想不到的:“那南安郡王你们也要赎回来?”
“那是朝廷的郡王,关我们何时?只有这水师才是我们的。”
“嘿!~~~吴梅村大胆!这水师也是朝廷的!”
吴梅村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家王爷正好有本上奏。京营水师枉担京师营卫之名,却丧师败门。实在不能忍之,故此革了京师营卫之名,待日后有所成绩再说。”
“那叫什么?”
“为了应对南洋东平王,我们改名称为北洋水师!”
轰隆隆一阵雷声响起,吓得吴梅村一缩脖子,心里直念叨:要劈就把我对面的死太监劈死!我可是好人,怎么一说北洋水师的名字就打雷呢?
李进忠倒也光棍,反正不是第一次栽在李想手里了,这种事习惯就好。赶紧打发掉他们,接着蹂躏那些大头巾去,这朝堂还是我说了算。想到这里,嘿嘿笑起来:“说起来都是误会,如今漫天云彩散了,你我两家又是清风明月。”
吴梅村拱拱手表示认可,这一仗也就是相互摸底。阉党知道了河套兵卒的厉害,顺王也就适可而止了。再闹下去,除非把皇宫的那位赶下去,才能肃清阉党。
这个吴梅村可就不答应了。君王有错也是身边有小人作祟,清君侧就是了,可不能改朝换代。
收好了五十万银票,吴梅村径直出了东卫镇抚司,正要去下一家时,忽然身后有人高呼:“前面可是吴伟业?救我!”
吴梅村急忙回头,只见他同科的探花郎陈子壮被五花大绑的推了出来。
“集生?你...这是何故?快快住手!我乃是顺王府长史,不得放肆!”
不得不搬出顺王的旗号,否则可镇不住这些番子。
果然把他们吓住了:“长史大人,这可是厂督的要办的人,可不关您王府的事。”
“呸!”陈子状啐了口说道:“叵耐李贼,招揽我不成,就心生歹意,诬我诽谤当今。今日要不是见到吴兄,我连个遗言也留不下!”
吴梅村心念转动,这陈子壮被授了探花后,就留在翰林院做编修,此人有匡世之志,也有社稷之才。当时深得他们叹服。只是自己后来去了宁夏,一别经年不见,却在镇抚司如此重逢。此人刚直不阿,其父又是吏部的给事中,颇有才干。我若是能招揽进王府,不就又给王爷身边添了英才吗?
想到这急忙说道:“留什么遗言!你难道就没说清自己的身份吗?为什么不去俯就李厂督,还不是因为你已经应了顺王,来王府做长史吗?”
谁都不是傻子,陈子壮心念一动,就知道这是如今脱困之计,连忙说道:“正是如此!可恨他们不等我说出这番话,就绑了我来!”
吴梅村横眉立目,用手一指那些番子:“大胆!绑我顺王府长史,你们可是嫌我们杀你们的人少了是吧。等着,我这就回去找厂督问话!”
李进忠在一间房檐下气的直哆嗦,这戏法变给谁看呢?只有我屈打成招的,就没有能从我手下放的。刚想出声驳了吴梅村,却见他笑嘻嘻一溜小跑过来,从袖兜里掏出两块牌子,低声对他说道:“抓他干什么呢?这有两个有油水的,您不想着收回些利息?”
李进忠低头一看,分别是治国公府和修国公府的牌子。嗯了一声,不说抓人的话了。
吴梅村把这牌子往他手里一送,轻声说道:“这俩家正寻人呢。人就在我手里。多了不要,算上陈子壮全家,您再给个十万八万的就行。咱们人财两清。”
李进忠咬牙训他:“你也是读书人,怎么和商贾一样精通交易。若是东林都是你这般的,杂家可是难办他们了。”
吴梅村哈哈笑起来:“没法子,我家王爷就是这个脾气,我等可不就学着呗。这叫利益最大化,你们东卫的货要是走海运,尽管来找我们,八折优惠。”
李进忠没好气的挥挥手,手下自然就放了陈子壮。吴梅村一揖到底:“今日结了善缘,我谢过厂督。他日再有这等不听话的,尽管发配河套就是,朝中自有人手听命您的。”
李进忠捏捏那两块牌子,转身走了。
吴梅村赶紧拉着陈子壮出了镇抚司,上了在门口等候的车架,这才和他说道:“快去回家召集家人和伯父,与我同去顺王府听命。晚了我怕他会反悔。”
陈子壮纵然不舍京师风光,此时也只好听命办理了。客气了几句后,问道:“你给他什么东西,能让他放了我?”
“哦,那可是此次内耗干戈的凭证。阉贼拿了这个,就能脱身而出,把这罪责扣在别人头上。天子必定欣喜的。”
“这...嗨!我有负朝廷啊!为了救我,就将凭证拱手相送,我怎有脸面去见顺王爷?”
吴梅村瞥了他一眼说道:“都是探花,怎么差距这么大?这个本就是王爷给我的,随我怎么敲诈...随我处置。救你只是爱才心切而已。”
不理满脸羞惭的陈子壮,把他送回家后,吴梅村赶紧去接人。贾环再不走,就要守灵去了。
陈子壮推开门就回了家,只听见满屋的悲声,老父陈熙昌正在收拾细软,母亲陈沐氏边哭边说:“舍了家,也要把子状救出来。进了诏狱,怎能是他吃的苦啊。”
家里下人忙忙碌碌,搬箱倒柜,一时无人理他。
“爹,娘!我回来了!”
一句话把这小院中的人全都定住了,陈沐氏先哭着喊出声:“我儿,没有受苦吧?回来就好。”
陈熙昌先是一喜,后是一怒:“你...你可是从了那阉贼,才被放出来的?”
陈子壮赶紧跪下,把见了吴梅村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后言道:“事急从权,儿子只能认了这顺王府长史的名,正不知该如何推掉呢。请父亲为我谋划。”
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陈父喝到:“你算个什么?真以为自己这个探花了不得吗?为父我只知道两个探花郎,做下好大事业。一个是林海公,收复盐税,一统盐道,更是收了一个高足。另一个就是顺王,自科举中探花后,开盐场、定乌海,收九原、战后金。这些哪一样是你能做到的?还推了人家?呸!赶紧收拾走人,一家子都去!”
小院里再次忙碌起来。陈子壮再不服气,也不敢说话。刚收拾完没多久,几辆大车就停在了门前,一个十三四的小子敲门进来:“可是吏部陈老爷家?”
陈父急忙过去:“老夫就是,公子是何人?”
“嘿嘿嘿,我是顺王府引礼舍人贾环,我姐姐是刚嫁给顺王的妃嫔。奉了吴大哥的令,来接您一家走的。”
“哦,哦。贾环小哥是吧。咦?可是荣宁哪家?”
贾环笑嘻嘻说道:“自然是荣国府了。宁国府现在正忙着哭丧呢。”
陈父听这话是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看都不靠谱。正犹豫间,吴梅村坐车前来,急忙催促:“伯父、集生,快快随我出城。国公们去叩阙了,迟则生变。”
陈子壮连忙问道:“这又是为何?”
吴梅村笑得眉眼都合不住:“还能为什么?宁国府被抄了,给贾珍扣了一个擅动刀兵的罪名。治国公、修国公两家凑了百万赎回了人,现在去找天子商议,这钱不能白出啊。”
陈子壮有心说些什么,就听老父哈哈大笑:“好一招驱虎吞狼!勋贵们也要和阉党死磕了。快走快走,只带细软,其余一概不要了。留下有用之身,辅佐顺王去也!”
......
金陵王家,王熙凤抱着儿子听掌柜的说帐,当听到京中消息时,问道:“李王爷这是接了水师?那我叔叔王子胜是死是活?”
“是抄了家,一家子大小都被关在大理寺中。”
“去个人到扬州,找我婶娘一家。把这消息告诉她。就说,大仇得报!她也能带着孩子回家了。”
下人自去了,平儿牵着大姐儿过来:“那水师中的人,可怎么安排?”
王熙凤一笑:“都给他,那么多人怨他不收我。我就给他坐实了怨妇样,偏偏对他好。”
平儿不禁叹息:“当初是你被贾家的富贵迷花了眼,现而今这屎盆子全扣在他头上。可叹世道不公。”
熙凤不理她的埋怨,只对大姐儿贾芳说道:“好闺女,娘教你个巧的。这世道女儿家不易,再有萍水相逢的,你也要像娘一样推了知道吗?敢要是私奔了,我打折你的腿。有些事啊,就如春梦了无痕,过去也就过去了。硬要记在心里的话,伤人伤己。可记住了?”
六岁的贾芳以为娘和她逗着玩呢,一把抱住熙凤说道:“娘,芳儿一直陪着您的。哪也不去。”
平儿咬住嘴唇,不敢让自己想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