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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句自家兄弟,胡汉山遭到了所有勋贵子弟的指责,把宦官当成下贱的阉狗。
唯有胡汉山真心待宦官们。
掌印太监的眼泪又是止不住想要往外流,一定要把今天的情况说给干爷爷,让干爷爷在燕王朱棣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虽然朱棣只是四藩王,好歹也是一位藩王,与太子朱标的关系又亲近,能在储君面前说些溢美之词就足够了。
掌印太监起身离开了养济院,路过十几座茶棚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巷子最里面的茶棚里坐着的一人有点像皇帝陛下。
只是有一点像,掌印太监着急回去给干爹干爷爷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当回事便匆匆离开了。
朱元璋一直都是亲眼印证一些事情,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看胡汉山是不是言行一致,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
一般出宫的时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不会被中枢官员认出来,朱元璋都会乔装打扮一番。
蒋瓛看似长的肥壮魁梧,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纲头,胭脂水粉在他手里比起教坊司清倌人还要心灵手巧的多。
朱元璋经过蒋瓛的傅粉,原来的样貌只剩下一两成了。
朱元璋带着蒋瓛坐在巷子里的茶棚,观察着养济院附近发生的一切:“没想到胡汉山真是个妙人。”
“为了卖出去茶叶,不惜和阉人称兄道弟。”
蒋瓛以前做过纲头,自以为已经够不要脸皮了,没想到比起胡汉山还是稍逊风采。
这时,一人从养济院里走了出来。
张友闻这些天一直在劳心劳力的营造养济院,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来到胡汉山面前,张友闻看到他遭受众多勋贵子弟指责,没有半点羞愧,反倒是颇有些享受。
心里想不通,张友闻务实的脾性不会多问半句:“最后一块瓦盖上了,可以暖房了。”
胡汉山正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享受的听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各种指责谩骂,为自己的劣迹斑斑名声感到高兴。
听到张友闻说到养济院盖好了,胡汉山睁开眼睛,对着陈镛等勋贵子弟热情满满的说了一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既然都来了,正好一起看着养济院暖房。”
胡汉山的这副神情。
噎的陈镛等勋贵子弟说不出话了,真是把他们当成了唱小曲儿的教坊司官妓了。
这等恶劣行为,简直比说他们是阉人的自家兄弟,还让勋贵子弟们感到恶心。
“是这里吗?”
“没错,胡二说的就是这里,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彻底变了一个样。”
“可不是,那些个官老爷的宅子不见了。”
一群浑身破破烂烂的赤脚老头,还有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一些失去丈夫的妇人和失去父亲的孩子,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李老头,他那身还算体面的葛布对襟,卖给了金陵里的估衣铺,换了些银钱给儿媳租了个住处。
李老头和老妻白婆婆找了个避风的地方,随便对付到现在。
老两口老胳膊老腿的,活一天赚一天,小儿子死了以后,唯一的念想就是怀着孕的儿媳了。
营缮员外郎站在陈镛附近,作为一名京官不会认识这些下贱的泥腿子,看见这些鳏寡孤独以后,却感到一个比一个脸熟。
营缮员外郎走到陈镛身边,彻底没了疑虑:“本来还以为胡汉山营造了这座养济院,是有什么庙算,没想到是给这些鳏寡孤独居住。”
陈镛这段时间一直心生不安,同样是认为胡汉山不会平白无故的放弃修缮官沟,放弃笼络大中桥附近的京官和宫里大太监。
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营造了通铺给谁住,现在见到了鳏寡孤独彻底放心了。
陈镛对于胡汉山霸占官员宅子这件事,更加耿耿于怀了:“修缮官沟的时候,就怕胡汉山又要作妖,刻意找了这些鳏寡孤独的宅子去侵占。”
“没想到小心谨慎那么久,胡汉山只是想通过挪用朝廷的修缮银子,显摆他爹左丞相是多么的有权势。”
“哎,真是可悲。”
营缮员外郎和陈镛从头到尾,就没把鳏寡孤独当人看过。
不过是一些年老无妻或丧妻的老头,年老无夫没有子女的老妇人。
年幼丧父的孩子,丧夫的妇人。
没有亲属供养,无依无靠。
活着没人在意,死了更没人知道。
营缮员外郎和陈镛侵占这些人的宅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李老头在众人的推举里走到了养济院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青砖黑瓦的大宅子,老脸上全是紧张。
过去面对巡检司的巡检们都敢拼命的老卒,现在却十分的拘谨。
李老头忙不迭的给张友闻拱手:“张老爷,胡二叫俺们来说是有不要银钱的住处,不知道......”
李老头说到一半不敢说了,本以为胡二说的住处是柴草搭的棚子,能够避风就成。
没想到来到养济院,全是青砖黑瓦的乡绅宅子,比起他们过去居住的破烂屋舍不知道好了多少番。
这等乡绅宅子能给他们这些鳏寡孤独居住?
李老头心里是不相信的,话说一半不敢往下说了。
张友闻只是负责营造,主事人一直都是胡汉山,回头询问暂时恩主的意思。
胡汉山有心送张友闻一场富贵,最起码他这样的循吏做了官,能让一方百姓过上好日子:“你全权负责便可。”
张友闻点了点头,开始给李老头等鳏寡孤独耐心解释。
陈镛和勋贵子弟们看到这里,全都明白了,瞧着在那耐心说话的张友闻,全是一脸的怜悯。
“原来胡汉山全都想好了,让张友闻做个替死鬼。”
“放着县里的户房掌案不当,非得来趟这个浑水,要倒霉了吧。”
“户房掌案好歹在江宁县是面子最足的乡绅之一,呵,如今却要替某人背上砍头的大罪。”
陈镛和勋贵子弟的轻蔑怜悯声传到了巷子最里面的茶棚。
朱元璋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在那耐心与鳏寡孤独讲话的乡绅张友闻,给出了一句评判。
“此人可为良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