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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翰与李壹来到那家深夜食堂的时候，伊姐正好也在。

她看到了李壹，没有一丝激动，也没有半点情绪，好像只是一个陌生人。李翰非常佩服这个女人的定力，在见到自己女儿之后，还能这么淡然。

李翰也知道，只有这么淡然，才能显得与此无关，才能真正在暗自保护李壹。

食堂的人都在讨论刚才的爆炸。

“僵尸这伙人又不老实。”

“蹦蹦跳跳的家伙总是这样的。”

食客们好像不避讳，说着四方听来的事。

食堂老板给李壹准备了招牌饭，李翰则要了一碗面。

一碗面很平淡，但老板却在面里加了一块腊肉。

腊肉？

李翰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搭配，他尝试了一下，风味十足。

突然间，李翰听到有人在说：“大多数人或许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就是自己灾难的根源，不可否认，环境，教育，经历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可是总是从这些方面找借口倒不如问问自己，有没有在某个方向不停地自寻死路。你看，我们就知道，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肯定是我们和命运做抗争的必然。”

李翰听了之后很有触动，回头去看，就发现一个穿着深蓝小短裙的女人正在和伊姐说话。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我们也累过倦过，但就是这样不安分。可能是家庭教育太传统，可能是周围的环境太无聊，可能是我们的血液里有这种能量……不过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世俗上的成功，我们没有要嫁个好男人，我们没有要扬名立万，我们没有要家财万贯，我们没有要权势滔天……我们不愿意按部就班，不愿意规律地生活，不愿意像机械那样运转，我们想要体验更多的可能，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龙头也曾经这么说过。

听到那个女人这样说，李翰竖起来了耳朵。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我不明白什么是天地之宽广，更不知道众生杂相，至于自我更是摸不到头脑。可是我们就有那样的被危险吸引的潜意识，愿意去冒险，什么都想试一试。”

“上高中的时候吧，有个学霸喜欢我，可是他太沉闷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班上还有一个浪子，很酷的那种，我就拼命接近他，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再后来他就逼我去做******。想起来好笑。学霸和浪子，浪子明显就危险得多。”

“我想起来，在一个派对上，我和从小一起玩到大知根知底的小伙伴说着毫无新意的八卦，我听到邻座有很多女生在笑。惊鸿一瞥，那里坐着一个男孩，风趣幽默闪闪发光。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毅然抛下小伙伴去邀请他跳舞，最后差点上床，要不是他想抢劫我的话。小伙伴和陌生人，陌生人更危险得多啊。”

“危险之所以危险，可能就是有太多的未知，不在人们的控之中。多数人，总是在洞察出危险的前期，就戛然而止，连滚带爬的迅速远离，以免把自己置于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感中，哪个傻瓜会义无反顾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呢。”

“我们一无所有地来到这个世界，最终我们两手空空的离开。人之一世所沉淀的无非就是我们所遇所知所感，可是这种体验却不能由安全和安全带来。诚然，我们的选择更难但对我们来说也更有趣。毕竟，勤工俭学的孩子讲不了黑社会的故事。再说了，就算我们走到了危险的尽头，其实也只是重新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开始。”

伊姐一直在听，没有回应。

“我和那个浪子几合几分，我看着他从浪子成了商人，我看着他从商人成了权贵，我看着他抱着其他的女人。可是，除了这些之外，我还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状态。他成为商人了，有钱了，我也有空闲了，他帮他的生意，我就自学油画和数学。他成为权贵之后，我利用他的便利开始做NGO。他抱着别的女人，我就毅然离开，抛弃了一切，从头开始。然后遇到了老板，见识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生活中的大多数人都会不停地告诉我，你应该这样做，你应该那样做，他们总是把自己的意志施加到我身上。他们才不管我是不是需要这些，因为他们认为正常人都需要这样。他们以为正常的女人就是要好好上学，好好上班，好好找个男人嫁了，然后好好生孩子带孩子。他们还总结出人生必须要看的十本书，必须要去的十个地方，必须要完成的十件事，必须要吃的十道菜……更可怕的是，大多数人都按照这种必须在做着。”

“我能好好上学，我能好好上班，我能好好找个男人嫁了，我能好好生孩子带孩子，我能看完那十本书，我能去那十个地方，我能做好那十件事，我能吃不止十道菜，但是，我不想。或许那一切都是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有些人不能好好上学，不能好好上班，不能好好找个男人嫁了，不能好好生孩子带孩子，不能看完那十本书，不能去那十个地方，不能做好那十个件，不能吃到那十道菜，可是他们想。他们不光自己想，他们还以为其他人一定也想。比起他们的『以己度人』，我们的『自以为是』是种美德。”

伊姐听到这里，终于说了一句话：“快吃吧，面冷了。”

李翰这才回过神来，面汤已经挥发，成了疙瘩。

伊姐看着李翰发笑，李翰看着李壹。

李壹说：“我吃饱了。”

李翰便付了钱，把李壹带回黎畅的家。

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伊姐突然说：“如果你不急的话，明天来找我。”

这是伊姐第一次在大众面前提出要见一个人，作为这条街的保护神，没人可以拒绝她。李翰也不例外。

李翰点了点头，抱起李壹，像个父亲那样。

就在李翰离开食堂之后没多久，伊姐点了一根香烟，看香烟飘着，起风了。

起风有很多象征意义，其中一种就是杀人。

伊姐没有去杀人，她只是将那起爆炸案的凶手放到了警察局的门口，用一根绳子捆着，无人可以挣脱。

这条街上的听过太多伊姐的传奇，所以这件事没有引起任何的反应。

“僵尸吗？”伊姐自言自语，“真是有点意思。”

“你跟这个叫李翰的竟然关系匪浅，他是来找你的吗？”

好像是戏谑，好像是不屑，伊姐撕掉了手中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