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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齐齐整整、端端正正、俏俏生生的小姑娘,跟着老乡去逛街吃茶点。老乡做生意,跟人签契约,要个见证人。她也不识字、也不会写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漂亮。老乡也不用她露丑,说就摁个指印就行。
为了这点小事,老乡还送她一对儿金耳环。
小姑娘戴着耳环,吃完了茶点,老乡不见了,所谓跟老乡签契约的那位阿叔,拉着她要她跟着他回去,满手还在她怀里乱吃豆腐。
小姑娘吓得哎哎尖叫起来,喊着坏人哪!杀千刀啦!快来救命啦!
那位上秃下圆、满嘴口臭的阿叔把契约一亮:你卖身契都在这儿啦!我的耳环你都戴耳朵上啦!你不跟我回去滚床单,你赖这儿干嘛?
小姑娘傻了:卖身契?这不是卖猪的契约嘛?
旁边知道的都摇头叹息:卖的可不是你这口蠢猪!
有凭有据的,买主钱也花了。小姑娘到底横拉竖拽被拖走了。都怪她挣扎得太凶,还没到家门,衣裳都被扯得七零八落,白让看热闹的看了满眼嫩肉。
拽进人家家里头,门锁上,该干嘛干嘛。听说她还不服,打了几天,老实了。她身子是人家买了的,那副金耳环也给人家收回去了。再后来,年年月月流水价过,也不知道她怎样了。如果不死的话,大概成了那儿蹲墙根晒太阳的一个老妪了吧。
这不过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儿。
又有个门第还算高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跟朋友到外头玩儿。朋友的父辈,跟人家吃酒谈事,让他也在旁边陪了陪。朋友说,父辈要谋官职,跟人家钻营哪!男人想,难怪他们说话都是头碰头、鬼鬼祟祟的。父辈的友人问了他几句话,乡音很重,他也听不懂。似乎是问他跟那位父辈熟不熟。他总归说了父辈的好话。不久,朋友家里突然空了。人家打上门来,叫他们还钱。男人愣了:为什么叫他还?人家说:那父辈卖官鬻爵,人家怀疑那父辈哪有资格卖官爵,父辈说是替某贵族公子卖的——得嘞,说的就是这位年轻男人!
一起喝过酒,人家以为年轻男人也知情。问了几句话,年轻男人胡乱点头,还夸了父辈好话。于是人家就放心的给钱了。给了那么大笔钱,完了啥也没捞着,所谓卖官的一整家也都跑了。冤有头债有主,人家当然只有找到贵族家里来。
男人这才知道自己背了冤枉债。
人家要还钱、声称要告官府、而这年轻男人就是勾结人家私卖官爵的大窝主!男人窝了一肚子气,也只好破财消灾。
这其实也只是很传统的骗局而已。
这些骗局,在画城曾经多得不多了。以至于骗子骗到骗子头上,卖猪猡的撞上仙人跳、旁边还有放白鸽的埋头撞场。太乱了!最后大家都觉得这样是不行的。
市主要坐稳市道,放彩缨、立市场、定矿山。拿着彩缨的,不管到什么地方,只要觉得有点可疑,事先声明一句:此地我不懂,这儿一切事情与我无关!那末任何买卖,不管当事人自称知情、还是不知内情,都必须停下。
若有明知故犯、侵及持缨者的,视同对市主不敬。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如果您是个千娇百媚,正在市主的心坎儿上,怪不尊敬的翘起您的脚尖儿,点在市主的脑门儿上,曼声娇啭道:“好个猪头哟——”市主嗔道:“敢对本君不敬!”下一个动作就是抱起您,施雨露之恩去了。天大罪过,化为祥和。
如果您是个实力派,胳臂铁一样硬、铁柱一样粗,背后三千铁甲武士,与市主会于灞上。市主说东,你呸一口,偏要说西。市主脸色变了又变,把实力对比掂量了又掂量,转而笑起来:“仁兄真爱开玩笑!”不敬之类的,也就轻轻掀过。
如果您两者都不是,那么抱歉,就等着曝尸荒野、呵护了画城的环境、化为水与肥罢!
这世道上,能成为以上两者之一的,毕竟少之又少。
所以小伙计叫宝刀拿出缨团,说了识相的话儿,安全就可以保证了。
矿门里的人瞪着他,却好像没听懂。
阿东苦笑摊摊手,对矿门里的人解释道:“瞧!他们就是多心!”
矿门里的人一点也不买他的帐,瞪眼问:“你谁?”
阿东赔笑道:“我来找人的。”
“找谁?!”
“找个男的,二十六岁,身高五尺七,眼睛是这样长长的、下巴是这样有点尖尖儿的,曾经有个名儿叫阿西,如今也不知是不是了。”阿东背熟了般,一长串一口气出来。
矿门里的人怒道:“你来消遣老子每的?”
“不是不是,我懂规矩,我懂规矩!”阿东怀里掏出个布包。
那布包不知打了多少个结。
一个结又一个结,打起来不知多久,解起来更是费事。
阿东另一手掏出柄短剑。
矿门里的人都手按武器柄,如临大敌。
阿东手起匕落,把布包拆开。
短剑扎人什么的利索,要解起布来却还是有点儿费劲的。阿东心情紧张,拆得额上冒汗。
布包拆开,里头是两串沉甸甸的金子。
火红赤金,磨成很多小圆环,穿成两串。成色十足,要分赃也容易分。
阿东双手奉上道:“还请各位仁兄帮我找找!我懂规矩的!找到人,还有找到人的孝敬。”
矿门里的人,神情已经很和缓了。
阿东又探手入怀,这里掏出的是两壶水:“这个么,则是在下与几位仁兄的薄礼。”
金子,必然是参与者都要分肥。至于水,则是当场接洽者笑纳。
画城里的水,跟金子似的贵。
阿东太懂规矩了!
矿门里的人,眼神非常的柔和,态度非常的热络。就这么一下子,阿东简直像比他们兄弟还亲了。他们搬凳子给阿东坐,问阿东为什么要找这么个人、这个人还有什么其他特征、什么来龙去脉可助寻找?
阿东道,是他失散的兄弟,长久无音信,恐怕沦落在矿山里当奴隶了。若找到兄弟,他得帮兄弟赎身。
矿门里的人都咬指:“乖乖隆个冬!赎身,可是一大笔钱。”
“是,是。”阿东道,“我苦干几年,一个饼都舍不得吃,也干了些……唉不用多说的买卖,总算存了些,有脸来请矿主开开恩,容我赎了兄弟去啦!”
矿门里的人,眼神顿时又有点变化。尖得像刀、热得像炉子里焠了火。
因为赎身钱确实一大笔哪!
阿东公然声称他有这么一大笔钱。在矿门人的眼时,那简直比猪还要肥。当然,也不能就此杀他。可是,难免手痒、牙痒、心痒、眼痒……
“钱都存啦!”紧要关头,阿东声称。
矿门里的人,眼神立刻风一样锐利的扫向宝刀和小伙计的手。
——他们手里的缨团!
彩缨表示着人数、以及货款。
拆开之后,人数看不出了。货款也不是那么明白了。但矿门里的人仍然可以判断:这支商队里的钱,没有那么多!
阿东在撒谎?
难道他大笔钱,都是藏在自己身上,没有向彩缨部门老实报备?
矿门里的人,眼神顿时更炽热了。
这就是真的一只肥猪了!活生生的、自己走进门来的、怎么宰都行的猪!
这可比十八岁的大姑娘扭扭捏捏走进门来还要撩人哪!
有几只手,已经忍不住去摸武器柄了。
阿东道:“……存在关上了。”
矿门里的人吐血!
是有一些商人,进了画城,怕随身带太多金银,容易惹祸,于是先存在城关上,进来看定了货、说定了价,再由货主亲自到关上取。虽然手续费贵一点,不过安全。
“兄弟你……还真是太懂规矩了。”矿门里的人颓然道。
既然已经宰不成猪,兄弟的情谊又抬头。矿门里的人拍胸脯:“包在咱们身上吧!你说的这个人……咦,是有点印象。奇怪,一时想不起来。会是哪个点、哪个洞呢……总之帮你去找,几天里准有信儿!”
“到时请送到此地此号。”阿东把商队订的客栈房间号报上,“队伍至少能留个十五到二十天。想必兄台们找人也尽够了。那么,小弟就专等信儿啦!”
矿门里的人点头首肯,回头喝着水,碰着头商议:奇怪,说的这阿西真熟!觉得真熟悉啊!到底是哪儿干活的?
宝刀、小伙计和阿东一起离矿而去。
路上,小伙计就怒了:马勒戈壁!你蹭我们队伍!你蹭我们队伍也就算了!你藏金子、藏水,都没报备!幸亏这次的彩鞭护卫也没发现。若搜出来,当我们队伍故意瞒报,如何是好?!
宝刀也不得不怒啊:奶奶……老天在上,她是姑娘家,她不爱说粗话。她只好把白龙寨丰富的家教浓缩一下、意思意思的在心口滚一遍算数……个先人板板的!说好的引进矿里,引见亲戚,学习矿石研磨术呢?搞半天这一趟拖着她是干什么来的?
小伙计怒,不敢说出来,只怕空中有耳。让市主知道他们队伍里有人私藏金子,岂不麻烦!这口气只好憋在胸中,只对阿东怒目。
宝刀之怒,就敢吼出来了:“你不是有亲戚在矿上吗?你亲戚呢!?”RS